但陸家這小子非但不如此罷休,還當朝懇請他徹查此事……嘖,他倒要看看,這陸家小子怎么洗清自己。
於是
老皇帝大手一揮:
「此事是關乎國朝根基的大事,斷然不能馬虎,朕定當徹查到底!」
眾人聞言,有些定力差的,一陣愕然……陛下啊陛下,剛才這還是無中生有的道聽途說,怎么眨眼功夫就成了關乎國朝根基的大事了?
再再再說……這……風月之事,狎妓之事,怎么就成了國朝根基的大事了?
只誰都是人精,此刻,誰也不會跳出來問出這話。
眾朝臣幾乎福至心靈,有志一同的對著金鑾寶座上的威嚴天子一拜,山呼:
「陛下英明!」
那彈劾陸嵐的御史言官們也是一陣高興,但高興之余,偷偷互相看了一眼,有人高興眼中一閃即逝的精光得意,有人不免惴惴不安有些莫名的遲疑起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無論如何,事情是朝著他們想要的方向發展的。
老皇帝說,改日不如撞日,既要查,不如就今天吧,左右今日也閑來無事。
好嘛,老皇帝都發話了,下頭人跑斷腿。
可但凡涉及到天家的事情,那可就不是隨便一個捕快去查了。
必須有派頭啊!
又於是,禮部偕同刑部,就這件風月之事,聲勢不小地去查了。
先就言官們彈劾的凌霄閣查起,本以為此事雖不是那等江洋大盜殺人越貨的麻煩事,卻也要費上一些時候。
哪知,才去凌霄閣,一問,好嘛,被施暴的花魁白無霜被人贖身帶走了。
這邊剛查到白無霜被人贖身帶走了,那邊就有人往宮里同步送消息。
眾朝臣們一聽,各個目光意味深長地往陸嵐那邊一瞥:你小子,就是你了,對吧。
那些個彈劾的御史言官有那不夠老道的,立刻又起新的彈劾:
「陛下,陸少卿一定是心知他施暴用強的丑事若是被人知曉,必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陸少卿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替那被他糟蹋了的白無霜贖身藏了起來!
這樣的話,找不到白無霜,就無法證明他丑陋的行徑!
陛下,如此用心險惡狡詐之徒,陛下一定要嚴懲不貸!」
老皇帝唇角的笑意不減,給人春風拂面的感覺,他揮了揮手:
「愛卿性子太急切了些,朕既已著禮部和刑部共同徹查此事,此事沒查出結果前,愛卿就已……」老皇帝笑容更甚,身子卻往前傾了傾,「急不可耐~?」
這句「急不可耐」說得極慢極緩。
那言官面色煞白:「微臣不敢!微臣的確性子急切了些,但那是因為微臣向來嫉惡如仇,這才、這才……」
這邊剛說著,大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報——」
一人極快的速度急馳進大殿之中,跪地,禮:
「稟陛下,凌霄閣的人說,昨夜陸大人的確去了凌霄閣,花魁白無霜也的確被人贖身,且的確是跟隨陸大人一起離開的凌霄閣。」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
老皇帝沉了沉眸子,一指報信人:
「你繼續說。」
「但替白姑娘贖身之人不是陸大人,另有他人。」那人腦袋垂低。
眾朝臣一驚,有人望著陸嵐,張大了嘴巴:還真不是他?
那彈劾的言官一眾,顯然有人沉不住氣了,神色略有慌亂一閃而過。
「是誰?」帝王問。
「是、是、是……」
「是誰!朕命你說!」
老皇帝臉色微沉。
此刻,連一直鎮定自若的陸嵐也瞬間變了臉色。
他只以為,此事只要查到了那白無霜已經被人贖身,但贖身之人不是他,另有他人,那此事,也就不攻自破,不了了之了,最多淪為這京都城時下膾炙人口的一個笑談罷了。
卻沒有想到……陸嵐雙眼冰冷地盯著那報信人,看這報信的神態,顯然是知道了這替白無霜贖身之人是誰了,
那女人的身份,還有身為女子的身份……這報信之人知道這件事不好說出來,所以才言辭猶豫不決。
可這件事一旦說出來,那女人的名聲怕是要被拖累了,今後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一句婦德有辱,想到此,陸嵐心中一急,腦子嗡鳴了起來,
那女人的名聲要毀了……不!不能!
他猛地一抬頭,大聲道:
「陛下,是微臣!
替白無霜贖身的就是微……」
「住嘴!」老皇帝此刻面上已經沒有了笑意,雙眼如刀,刺向陸嵐,即刻又問那報信之人:
「朕在問你,是誰!」
既已經脫了困局,他如何能讓這陸家小兒再在此刻壞事!
今朝要是坐實這陸家三子的罪名,不光他這個天子先前偏幫要被天下人詬病,那策劃這一切的幕後之人也會得逞!
混賬東西!先前說要查的是他,此刻卻又自己急急跳出來認賬?!
可當他這天子是好戲弄的?!
「是、是……是鳳淮縣主!」那報信之人把腦袋埋得更低,一咬牙一口氣說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聽到那名字的時候,陸嵐呼吸停滯了瞬間,耳朵也嗡鳴了起來,只覺得腦子里耳朵邊有一千只一萬只知了在叫喚不停,煩得他心慌意亂。
滿朝寂靜無聲。
許久……
「你說……誰?」老皇帝的聲音,緩慢地響了起來。
「鳳、鳳淮縣主。」
聞言,確定自己沒有老到耳聾昏花,老皇帝緩緩的伸出手掌,仰天捂住了龍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