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
球傳出來了,卻不是到衛寧的手中,一個紅色身影接住了球,然後錯步頓住,長身而起,姿勢相當瀟灑的把球投出去。
「刷!」
漂亮的空心入網,如同這個紅衣少年那漂亮的臉龐。
衛寧直起身體,喘著粗氣,看著大笑著紅衣男孩。
「傳得漂亮,建子!」紅衣少年大笑著,然後回頭傲傲的看著垂頭喪氣的對方,道:「你們輸了,還想打嗎?」
「不打了,不打了,快要上課了!」輸了球的一伙少年有些沮喪的拒絕道,然後拿起扔在籃架後面的衣服,離開了球場。
「那走吧,我也口渴了!」紅衣少年有些失望,擦了下額頭的汗,轉首忽然看見一個白衣女孩靜靜的站在樹下微笑的看著他,一下子驚喜起來,跑了過去,道:「小小!」
衛寧也聽到了,轉過身去,卻聲聲的看見東翔與紀小小兩人彼此對視的站在那里,心口一禁一痛,一下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剛才打得真爽!」張建笑著的走到衛寧身旁,瞧了一眼東翔和紀小小兩人,嘿嘿的笑了笑,低聲道:「看,他們真象一對小夫妻,哈哈。」
衛寧表情又是一變,嘴動了動,但終究沒說出來,轉過身去,向球場外走去。
「衛寧,你也在啊!」紀小小余光瞥見了衛寧那熟悉的背影,馬上向他喊道。
衛寧剎住了腳步,慢慢的轉的過身,剛才的表情早已不見了,換上的,是一臉的自然。
「來!」紀小小向從小一起才長大的衛寧招著手。
走到面前,衛寧不敢去看那微笑的眼神,因為,那里有太多讓自己無法控制的東西在里面。
「你們在一起打球啊!」
「恩,打了一個中午了,飯都還沒吃呢!」東翔搶笑說道。
「啊!你怎么敢不吃午飯!」紀小小的臉上全是責怪之色。
「有什么好吃的,小小,見哥哥也不喊,光顧著去看誰呢?哈哈!」從來口無遮攔的張建湊了過來,擠眉弄眼的怪笑著。
「去你的,你的嘴巴就說不出什么好話來!還是寧子老實!」紀小小紀雨臉上乏起一陣緋紅。
衛寧不知所謂的笑了笑,九月的陽光是這么的熱,為什么自己的心,卻是這樣的冰涼。
「我去洗臉!」轉過身去,衛寧用力的向前面走去。
「衛```````寧`````。」紀小小本來想喊住衛寧,但衛寧走得實在太快了,喊到嘴邊的話不禁又停了下來。
「衛寧怎么呢?」紀小小疑惑的道。
「誰曉得他!」東翔聳了肩膀,看著消失在視線里的衛寧,眼里閃過一道得意之色。
「走吧,我肚子餓死了,去商店買面包去!」張建嬉哈的推著兩人道。
※※※
衛寧俯身下去,讓自己的頭完全埋在水頭龍下,冰冷的水呼呼的浸滾下臉龐,冷卻了全身的熱意,也飛快的冷卻著衛寧的心。
「嗨!衛寧!」一個聲音響起,很熟悉,衛寧一下就聽出是自己的老對手。
從小學就一直是學習上的老對手薛堅站在旁邊,皺眉的看著猛淋著頭的衛寧。
「這樣你會感冒的。」薛堅嘆了口氣。
衛寧沒理會他,從水龍頭下伸出來,順手把開關擰上,一手扯起身上的已經臟得不行的白t恤,擦捂滿是水的臉。
「剛去打球呢?」薛堅又問道。
「你煩不煩?」衛寧一把掃著滴滴往下淌水的亂發,一邊冷聲道。
薛堅笑了笑,和衛寧並肩走著,沒頭沒腦忽然問道:「分出來了嗎?」
衛寧臉色變了變,他知道薛堅在問什么,這件自己非常不想去想的事情又一次讓自己清晰的記了起來,不由忍不住的哼了聲。
「這次我贏了,而且贏了很多。」薛堅繼續道,表情卻很平靜。
衛寧沉默著,忽然道:「以後你別把我當你的對手來看待了,你應該再找一個人做對手。」
「為什么?」薛堅道。
「因為這很無聊。」衛寧冷聲道。
「嘿嘿!」薛堅忽然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越大,好象不會停止一樣。
衛寧終於忍不住了,停下來,看著大笑著的薛堅大聲道:「對,是我不配做你的對手了,你厲害,考了全年級第一,我是垃圾,全班都是倒數,好了吧,你笑啊,繼續笑著去吧!」說完,衛寧氣呼呼的向前大步走去。
薛堅停下了大笑,看著老對手熟悉的背影,有多少回,自己是沮喪的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一次次的走過禮堂,走向領獎台去拿那一張張耀眼的第一獎狀,心里是這樣的灰心,但卻從來沒放棄希望,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超過他,打敗他。
但現在,自己超過了他,從名義上打敗了他,但這是真實的嗎?
絕不是,自己不知道暑假到現在開學這三個月來,衛寧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讓他變得如此厲害,讓他再也不安靜的呆在教師,靜下心來讀書,他的臉上,再也沒有那囂張跋扈般自信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沮喪。
衛寧的背影終於消失在樓梯口上,薛堅嘆了聲,搖了下頭,向自己的教室走去。
※※※
老師的聲音在教室里響亮有力的回響著,教室里靜靜的,每個人好象都在認真的聽著課,但真的是這樣嗎?
衛寧斜靠在窗戶邊上,這個位置相當好,有人很喜歡,有人也不喜歡,喜歡的,是無心上課的,不喜歡的,是因為這里離黑板實在過與遙遠。
衛寧是主動要求坐到這的,因為坐在這里,那顆煩躁的心才不會讓別人看出,一個人做在最偏僻的角落里,這樣的感覺,實在太過於寂靜。
因為第七排和第六排桌子擺得過於混亂,之間的走廊是越來越狹小,以至於老師根本不會走下來,於是,坐在第八排最後一個的座位,便成為世外桃源。
這里沒人會看過來,這里也沒人會走進去,甚至講台上所傳來的聲音都是那么的小小的,坐在這里,就是等於拒絕讀書。
衛寧便是在拒絕,拒絕關注,拒絕靠近,下意識的拒絕一切。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衛寧空洞的看著窗外,忽然傳來老師的一聲暴喝:「衛寧!」
打了一個驚顫,衛寧站了起來,低著頭。
「外面世界是不是很好看?」老師慢慢的道,語氣怪極了。
教室響起一陣輕笑,衛寧緊閉著嘴唇。
老師的話又響起了:「衛寧,我真是搞不清楚,象你這樣的學生,怎么會考進我們長春四中這樣的重點學校,還是在最好的班之一的《二》班?````````````。」
衛寧連眼睛都閉上了,他甚至都想把耳朵都堵上,他不想聽,一句都不想,所有的諷刺,所有失望的話,都不想,我就要自暴自棄,我不需要任何一個人的可憐。
「坐下吧!書是為自己去讀,不是為我,年紀也這么大了,自己想想吧!」老師也說累了,不想為這樣一個學生而浪費自己的教學時間,擺了下手,示意衛寧坐下。
衛寧木然的坐下,這次,自然不能再看窗外,機械的翻開書,衛寧眼睛死死的盯在那一個也看不清楚的書頁上。
就這樣結束我吧,我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
※※※
「媽,我回來了!」衛寧推開門,喊了聲,然後自顧的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哦,飯就在桌上,我去打牌了,你怎么這么晚回來?你這孩子,越大越不象話了!」老媽抱怨著,一邊利索的換上衣服,門都不關的消失在門口。
衛寧坐在沙發上,看著桌上蓋著的飯菜,出神的看著。
房間里靜靜的,安靜得象一個真空間一樣,狠狠的抽壓著衛寧的胸腔。
不知過了多久,衛寧覺得這樣坐在實在太累了,於是站了起來,向卧室走去,還是躺在床上好一些,現在,除了睡覺,衛寧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別的方法可以去逃避的了。
走進自己的房間,衛寧抬起頭來,忽然一下看到正面對掛在牆壁上方鏡的自己,楞了楞,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由想認真的看看。
頭發凌亂著,好象是因為中午洗頭沒把頭發甩干而造成的,臉灰灰的,中午打球流的汗印還一道道明顯的掛在臉頰上,看上去,仿佛剛從地里回來一般,嘴巴無端的微張著,就象一個得腦膜炎的大白痴,這就是我嗎?那就意氣沖發,東城區第一名考進長春重點學校四中的天之驕子衛寧嗎?
那個不可一世,認為這世界沒什么沒有自己辦不到的事情的衛寧嗎?
為什么我會變成這樣?為什么?
衛寧眼里閃過小小的微笑,那看了十六年的微笑,每一個微笑,自己都為之沉醉,為之神魂顛倒,可現在,自己還能看到這樣的微笑嗎?
不會了,不會了,她現在只會對著另外一個人笑著,一個同樣和自己認識了十六年的人,一個自己從來就沒瞧得起的人。
真是該死,我怎么會輸在他的手里呢?
難道就是因為他會打籃球,而我就不會嗎?
衛寧狠狠的一拳擊在厚厚的牆壁上,牆壁發出一聲悶哼,而衛寧自己,卻頓時趕到手上傳來的陣陣巨疼。
疼吧,疼吧,最好疼死我,就讓我這個窩囊廢痛死算了!
失魂落魄的向床邊走去,一頭重重的橫摔在柔軟的席夢思,衛寧悔恨的閉上眼睛,手上的疼痛並不算什么,但心口的刀割般的痛意卻是這樣的巨大而又沉重,眼淚重重的涌出眼眶,擠出在眼角,然後無聲的順著耳朵的方向流去。
自己已經很努力的去學習籃球了,為了把小小奪回來,這三個月來,自己每一天都在努力,但為什么,我的水平,還是這么差呢?
以前聰明絕頂的我,去哪呢?
該死的籃球,該死的運動,為什么我不能征服他呢?為什么一向看不起的東翔卻可以玩得這么好呢?
衛寧的雙手不禁又握得緊緊的,但手上的疼痛,頓時讓他松下勁,:「呼!」衛寧猛然的坐了起來。
不行!
我絕不放棄,為了小小,為了我的尊嚴,我一定要把籃球學好,我要超越你,東翔!
明天!
不!
現在我就要開始,什么學習,什么好孩子,這些有什么用,能幫我把小小奪回來嗎?
不!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籃球了。
小小!
為了你,我一定不會放棄!
衛寧再一次握緊了雙手,這一次,他再也沒松開,決心,被義無返顧的烙在心口。
衛寧不明白,他的決定在成熟人看來,是可笑的,但這個決定所造成的後果,卻是要將北區高中籃球界幾年來不變的平衡,生生的被打碎。
二零零五年!
這個燦爛異常的晚夏所快要燃燒的火焰,將馬上而又熾熱的席卷全中國!
※※※
「你還想打嗎?」張堯一手抓著球,一手叉著腰看著雙手撐膝大口喘氣的人問道。
衛寧呼呼的喘氣著,胸腔象有一桶汽油在燃燒一樣,把身體內的水分蒸烤出來,大滴的水仿佛不會停止一樣的順著頭發往下落。
「還```````還來,為````什么不?」衛寧努力的說出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