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衛寧的天空

讓我們回到大約一年前。

中國的東北。

長春四中。

校南球場。

這是長春四中最好的球場，四周有鐵絲網圍著，里面有兩個完整的樹膠球場，一般空閑的時候，這里都是被鎖著的，只有校隊來訓練，才會被打開。

衛寧背著一個大網兜，里面塞滿了籃球，大約有十幾個之多，至於數量，恐怕只有衛寧才知道。

從半個月前，衛寧加入校隊後，作為球隊最後的加入者，也同樣是被公認為技術最差的人，一切雜物事，便理所當然的扔到了他的頭上。

衛寧一點感覺都沒有，畢竟對於他來說，加入校隊，已經是天大的榮幸。

每天早晨下午這兩個時間段，他總是第一個來到球場，有時候的要比看門的杜老頭還要早一些，有了這幾次，杜老頭干脆把鑰匙配了一把，交給了衛寧。

因為球場的鐵門是在校園主路的內側，每次，衛寧從保管室將關於籃球訓練的訓練用品搬出，都要繞著球場的鐵絲網走上半圈。東西很多，即使衛寧手腳並用，也要拿上三次，於是對於他自己來說，每天的六次繞場，在這些天下，成了他的習慣。

每次繞場，衛寧都會偏著頭，注視空無一人的球場，早晨，霞光微放，黃昏，暮色正起。對於這景，他的內心，總是莫名的浮現異樣的情緒。

以前，他不知籃球的時候，他看著球場里的人，呼喊，奔跑，覺得蠻可笑。等他喜歡上籃球，他卻開始無比的羨慕鐵絲網里的人，因為他明白，這里，是身份實力的象征。

現在，他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每次，看到的，是空盪盪的球場，沒有呼喊，沒有人影，有的，是寧靜。

衛寧喜歡這樣的感覺，他每次走過，都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安靜多了一分。漸漸的，他的腦海，小小的身影出現的越來越少，而籃球，卻漸漸塞滿。

不過每當想起籃球，或者看到籃球，衛寧奇怪的發現，羅蘭的面孔就會出現在腦海里，像個小惡魔一樣，揮舞著小黑叉，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將訓練用品一一放好，衛寧從網兜里拿出一個籃球，蹲下身，站個馬步，在那一絲不苟的按照羅蘭所教導的，練習左右手的球感。

羅蘭告訴衛寧，即使是巨無霸的中鋒，即使是一場比賽下來，你來回跑不了多少步，可你還是會用到運球。

籃球，是用來運的，然後才是用來投籃得分的。

不會拍球的人，在球場上，只會一事無成。

一事無成，這是衛寧無法接受的，在他的內心，無論做什么，都是要有個結果，如果自己的付出，沒有得到任何的收獲，那么，他將繼續付出，直到回報！

當做完三百次的左右來回拍球後，天空開始光亮起來，從球場里那堵將四中和外界分隔開的高牆，也在此刻，看得見一條金燦燦的光幕。

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衛寧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然後來到球場三分線側弧外，然後拍著球向籃球運去，最後以一個標准姿勢的三步上籃將籃球挑板入框。接著他將籃下將落下的籃球接住，向另外一側的三分外跑去，當來到三分線外，轉過身，繼續運球三步上籃沖向籃下。

周而復始，永不厭倦。

衛寧從來不會將枯燥變成煩躁，有些人為了鍛煉球技，會忍耐枯燥的訓練，而對於衛寧來說，枯燥中，他將漸漸木然，然後變得安靜。

也許正因為擁有這樣異於常人的精神品質，無論是開始教他練球的張堯，還是現在得意洋洋自稱他師傅的羅蘭，看到每過一天的衛寧，都會從心里不由的感覺到衛寧的進步。

不過這樣的進步，在沒有經過正規比賽下，在沒有長時間的關注下，誰也無法來個確定，衛寧到底有多大的進步，他現在是什么一樣的水平。

即使是衛寧，他自己更加不知。

衛寧只知道，他剛開始學球，誰都比他厲害，他什么都沒別人強，自己只有埋頭練球，別無他求。

在球場西邊，有一棟獨立的家屬樓，只有兩層樓，里面居住的，都是剛畢業分配過來的年輕老師，而在最里面的那個大兩居的里，居住的確實至今單身的謝發。

長春四中去年剛來的籃球主教練。

謝發依然是那副造型，蓬著鳥窩一樣的頭，一手倚著窗戶，一手掂著茶壺，不時的抿一口。他看著球場上，一絲不苟訓練著的衛寧，吧嘰的嘖著嘴。

這小子態度很好嘛。

謝發自言自語：「好像快一米九了吧！這個頭，後衛夠了，小前鋒又少了點，不過這技術，嘖嘖，干什么都嫌啊！」

「不過這體力蠻不錯，塊頭也可以，骨架大，小腿細，搞不好還要長吧！」謝發又在搔頭發的說。

「看樣子，得給這小子加點量，這小子叫啥，魏還是衛？」謝發又頭疼了。

不遠處的衛寧，自然不知道，主教練就在二樓的窗戶口上，看自己的訓練多日了，他將五十個三步上籃做完，這時，陽光已經照滿了整個球場，他長長的噓出口氣。

接下來，就是兩百個投籃了，投籃這兩百個，校隊的其他人，恐怕就要來了。

衛寧自己振奮了自己一下，重新打起精神，開始投籃訓練。

而這一下，謝發瞧了幾眼，就決定不看了。

「這小子的投籃真是爛得沒邊，再看幾眼，我今天就不要上課了，直接躺床上點上眼葯水，閉眼睡覺得了！」謝發嘟嚕著，搖頭晃耳從窗戶口縮了回去。

早上的訓練謝發從來不出現，都扔給他的助教李德了。

在衛寧沒出現之前，這個時間段，是謝發喝早茶，聽評劇的時間段，現在，又多了看衛寧練球。

謝發是從正規的體校下來的，來長春四中一是尋個安身處，二也是想展現下自己多年的籃球理念，對於他來說，嚴謹的籃球態度是他喜歡的，雖然他自己不是很遵守，但是當看了幾天衛寧的訓練，謝發就打心眼里，喜歡上衛寧了。

籃球，從來沒有投機取巧。

天空越來越亮，亮得天越發的蔚藍，白雲越發的白皙，長春四中的校園里，人聲漸起，匯同著自行車特有的鈴聲和棲居在這里的鳥鳴聲，交匯成校園特有的聲彩。

校隊的成員陸續的出現，有點性急的，自行車也不放到車棚里，徑直的騎到入口的大門處，也不鎖，就胡亂的倒地靠在鐵絲網上，然後就跑進球場。

校隊的主力後衛候東，是第二個來的，他性格急躁，為人爽直，見誰都哈哈大笑的說話，算是衛寧進校隊後，說話聊天最多的那人。

看到衛寧依舊是第一來的，候東遠遠的便喊道：「老衛，你是不是昨天就沒回家啊，哈哈！」

衛寧用衣服摸了下滿是汗水的臉，舉了下手，揮了揮手，算是給了個回應，然後把剛撿到的球，投了出去。

這次，球空心入網。

候東驚天動地的叫了起來：「這是誰啊，喬丹啊，牛逼了！」

衛寧自然不會理會咋呼的候東，不過這個空心球，也讓自己心里開心了點，連忙跑過去，把球撿到手里，然後雙手擲了出去。

這也是羅蘭嚴格要求的，球一定要雙手去傳，單手是陋習。光這個傳球的手法，衛寧每天在家里，對著牆壁，不傳一百下，是肯定不會去睡。

這樣的直接後果是，家里白花花的牆壁變得一團團的黑，而隔壁家的鄰居，現在看到衛寧，也是一臉的苦大仇深。

當然，效果出來了，傳給候東的球又平又快，幸虧候東是控衛，這點反應能力還是有，不僅接住了，還是用單手。

候東將球一抖，食指一指彈的頂著球，另外一只手一抽，球在手上，穩穩的轉著。

衛寧的眼神很羨慕，這一招，自己總是學不會，無論練多少次，都不行，即使羅蘭一次次的教，都還是學不會。氣得羅蘭銀牙直咬，最後來了個最終判決。

轉球，衛寧你可以到此別學了！

衛寧倒是沒在意，空閑的時候，抱著籃球就在那沒事的轉，然後到處撿球。

候東轉著球走到這個球場上，來到三分線外，然後很臭屁的跟衛寧叫道：「看好了，全隊頭號三分手的出手！」

然後將球一挑，接著雙手接住，跳起出手。

「唰！」

籃球空心入框。

「看到沒！」候東得意洋洋。

衛寧點頭。

這一手，自己也想學，但是被羅蘭嚴厲的制止了，羅蘭說，籃球里面，初級階段最難練好的，就是運球和三分。

別看很多人平時運球運得人五人六的，可是一旦打全場，一跑起來，讓你接個球繼續往前運，沒運丟就算不錯的手感，更別談加速度中的變向那樣的。

三分球更加，平時空位投，也不能保證兩個進一個，那些天天練三分的。就更加別說在全場對抗下，打了半天之後，你在三分線外扔三分。

羅蘭語重心長的教育道：衛寧，你這輩子就老實的練好你的半截籃，爭取出了機會就投進，你就阿彌陀佛了。

衛寧想想也對，自己這段時間在家的時候，只要有籃球比賽就看，從頭看到尾，扔進三個以上三分的，評論員就是誇得沒邊。

可再一打聽這樣的球員，現在訓練里，基本投不失三分，這樣一想，衛寧算是徹底死心了。何況自己，連半截籃都能投出三不沾了。

兩人開始邊聊天邊投籃，基本都是候東說話，衛寧在聽，候東和衛寧相處這段時間，倒知道衛寧不愛說話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