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發呆。
呆過了半個白日,又呆過一個晚上。清晨的第一束光穿破雲空之際,容止的身上卻濕得仿佛才從水里撈出來。
昨夜,下了一場小小小小的雨。
綿綿春雨,雨絲細得幾乎感受不到,可是在悄無聲息間,清寒的濕潤又緩緩地浸染萬物,很小的雨,卻足足下了一夜。
而容止,也沐在這春雨之中,過了一整夜。
他的頭發衣衫完全被打濕,長而翹的睫毛上凝著晶瑩細小的水珠,襯得他的眼眸越發清潤動人。
容止輕輕地吐了口氣,這是從昨天中午到今日,除了呼吸心跳之外,他做出的唯一一個證明他還活著的明顯動作,接著,他拿起放在身旁的,裝著魚食的碗——經過了一晚上,碗中的魚食已經泡在了水里——反手一倒,便盡數傾入池中。
他緩慢啟chún,聲音微啞地道:「如此也好。」
仔細一想,她就此離開,對他其實有利無害,能夠將他從眼下進退不得的局面中解脫出來,今後與他再無干礙。
「如此也好。」他再一次重復了這句話,很是鄭重地,好像是在說服誰一般。
接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只白sè的瓷瓶,拇指一杴翹開瓶口,反手倒置瓶身,灰白sè的粉末便飄飄盪盪地落入池水中。
起初是沒什么變化的,可是漸漸的,池中的魚游動越來越緩慢,最後竟一條條地浮起來,雪白的肚皮露出水面,再也無法游動了。
****************************************************************
忙一忙,時間很快地便過去了,楚玉將宅子留給花錯,一來是因為花錯還打算繼續留在洛陽,二來則是這么大的宅院短時間內沒辦法找到好買主,索性不賣了。
家中仆人解散了大半,把賣身契還給他們,不過yòu藍卻是沒有賣身契的,楚玉想了想,還是把她留下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東奔西跑的。
挑揀貴重的東西帶走,雖然已經盡量地jīng簡,但還是裝了整整一馬車,其中還有些楚玉舍不得丟的衣服飾物,不過王意之的畫舫很大,應該不至於裝不下這些東西。
於是到了約定那日,晨光未亮,楚玉便讓阿蠻趕著馬車出城,她則跟在馬車後面慢慢地走。
再怎么長的路途總有走到頭的時候,終於出了城,楚玉站在城門口,對阿蠻道:「你先去找王意之,我再看看。」
此時天sè已經亮了起來,晨曦中的洛陽古老而寧靜,楚玉駐足回頭,目光有些不舍。
看了一會兒,她才笑著嘆口氣,繼續朝前走去。前方便是洛水,江邊有一大片地方植著垂柳,那一段江水較深,畫舫便在那片碧玉絲絛之後。
此時已經看不到阿蠻和馬車的所在,想必他們都已經在船上等候。
走入柳樹林,穿枝拂葉之間,已經隱約能瞧見江面,以及停泊在江邊的畫舫一角,楚玉正要加快腳步,忽然感到手腕被一股大力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