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二章 凜冽的冬日(六)(2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3749 字 2022-07-10

聶心遠:「礙呃我那個」

「」

寧毅看了他一陣,笑了起來:「這樣吧,秦維文雖然記錄得有些瑣碎,但絕大部分問題,其實只要仔細思考,都已經有了一部分的理論解答。但是我知道,有一個或者幾個核心問題,眼下是一直得不到解答的,比如,等到將來收復整個武朝,如何進行邊遠地區的管控,這個問題涉及封建制形成的理由,影響深遠,如果沒有一個核心思路來解決它,如果沒有決定性的改變,我們可以說,讓皇權下縣,收田收地,只是一場野心家、天真無知者的鬧劇甚至於犯罪」

聶心遠用力點了點頭,待寧毅說到最後,又被嚇得用力搖頭,也不知要表達什么。

寧毅頓了頓。

「這樣口說無憑,我邀請你去看一樣東西,看完你也許會想到一些事情,你回去收兩件衣服,待會會有人給你安排。」

眼見對方的緊張,寧毅站起來,隨後還是投以贊許的點頭:「你能想到這么多,想到這些,不是拾人牙慧、人雲亦雲,很不容易,也很不簡單,以後也要多想,我們需要很多能想問題、解決問題的同志。」

他手伸過來,等待片刻,與聶心遠握了手。

聶心遠如在夢里。

過得不久,他便提著一個箱子,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坐上了去往樂山方向的馬車。

馬車行駛了半日,中途投棧,到得第二天,他在一處經過了大量華夏軍改造的小城鎮邊抵達了目的地,這是距離華夏軍樂山軍工所不遠的一處研究機構所在,由於已是中午,在安排他吃完午飯後,有人將他領到了一處似乎是等候參觀的小會客廳,這小會客廳中已經有十余人在了,聶心遠觀察一番,見這些人有老有少,有年輕的書生,亦有身上打補丁的老儒,其中幾個人還在熱烈地討論著似乎是關於土改的話題。

有人過來跟他打招呼,是一名比他年紀稍大的年輕人:「漢州許靖許時堯,這位兄台是」

「聶、聶厚,字心遠」聶心遠想了想,「漢州許家可是睿公」

「聶兄說的當是家祖。」這漢州許家乃是跑南貨的大行商,老太公許睿在西南算是一號人物,因此聶心遠也知道,只聽對方低聲問道:「不知聶兄因何來此?」

聶心遠遲疑片刻:「許、許兄呢」

「為這土地改革,斗膽寫了幾篇文章呈上去,隨後便被人安排過來了我看這次過來的人貧富皆有,當不是因為家世被召來,恐怕還是因為寫了什么東西」

聶心遠便也撓了撓頭:「在、在下也是也是寫了文章」

那許時堯笑起來:「一看兄台,文字功夫必定了得。」

兩人隨後又聊了幾句,便有一名戴了眼鏡的華夏軍實驗成員過來,大致確認姓名後,領著他們從房間里出去,在穿過幾處院落後,他們來到一處山間空地上,只見視野遠處有河水流過,河水邊又有好幾間帶有水車的房屋,從那邊的一處房屋當中延伸出一根筆直的線來,連向這邊的一間房屋後壁。

「上頭讓我們帶大家看一場實驗,先到前頭去吧。」待眼鏡的實驗員領著眾人走向水邊的那處房子。

只見帶著水車的房屋頗大,房間里有一個能被水車帶動旋轉的結構復雜的機械,眾人此前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那機械內部似乎纏了不少的線,眾人分辨一下,乃是銅線,期間似乎又有大塊的鐵器存在,那眼鏡實驗員扔上去一塊鐵片,當即吸附上去。

「這是磁石。」

眾人參觀完這邊,離開房間,沿著那長長的線朝另一邊走。商賈家出身的許時堯欺近那條長線看幾眼:「此物似乎是紫膠。」又要動手去捏,被那實驗員大聲制止了:「此物制取不易,不要亂碰1

許時堯笑道:「此物是紫膠否?」

對方道:「用了紫膠,還加了其他東西,他的里頭是銅線。」

許時堯點了點頭,隨後向聶心遠道:「紫膠又名蟲膠,我家常販南貨,故而知曉,也不知道他們以紫膠包裹銅線作甚。」

此時眾人都還是一頭霧水,待走近長線這邊的房間,只見那繩索拉過來後,這邊只是結構簡單的兩塊鐵片。那實驗員過來道:「這兩邊房屋距離是七十八丈,待會水輪會扣上機器,從那邊向這邊發來信號唉,這實驗弄得還有些簡單,銅絲、磁石制取不易,現在也就是給你們參觀看看,按照寧先生的想法,這邊還要有個復原電機的」

聽人基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實驗員在這邊用旗幟發去了信號,隨後向眾人解釋。

「水輪勾連上機器,機器轉動,銅絲內便會產生電,馬上你們就會看到,電向這邊傳來信號。」

「什么東西?」許時堯等人蹙眉詢問。

「電。」

「什么?」

「就是閃電!打雷閃電時的閃電1

房間里一團亂糟糟的,眾人各自發出了自己的疑惑,但隨即,他們聽的兩個鐵片上「啪」的響了一聲,閃爍銀光。

隨後,啪、啪啪、啪啪啪的聲音,開始有節奏的響起來,它們只響了頗為短暫的片刻。

「以銅線傳導閃電,只要銅線夠長,百丈千丈,閃電皆瞬息可至,以閃電發出的長短間隔為號,將來即便相隔再遠,都能傳遞訊息此物將來與成都那邊的軌道馬車搭配,連同任意城市,即便千里之外,傳訊也不過須臾」

戴眼鏡的實驗員呆呆板板地與眾人說著關於實驗的事情,有的人漸漸能聽懂一些,有的人仍舊一頭霧水,閃電?傳訊?什么東西那實驗員眼見眾人悟性不足,隨後便又嘆了口氣,從頭將原理簡單地解釋了一番,也談論了一定的問題

「打敗女真人之後,寧先生方才帶著我們開始搞這個東西,所有的想法和理論,都是寧先生一手建立的坦白說,銅絲、磁石,還有那蟲膠制成的裹皮,我們現在也都還在慢慢研究,距離寧先生說的流水線大規模生產,還有些遠,但是啊,既然這個原型已經做出來了,我們覺得吧」

聶心遠漸漸地明白了他說的是什么。

在他理解了這件事情的涵義之後,他的眼前、耳邊一切的東西似乎都漸漸變得遙遠起來,腦子里在嗡嗡嗡的響,他的靈魂似乎抽離出了這具身體,在天空中開始俯瞰這片大地,封建、大同、家天下、為萬世開太平、無數孩童蒙學的呀呀之語似乎都在響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跟隨眾人離開這邊的。時間仍舊是冬天,天氣陰冷,似乎帶著成都平原附近獨有的灰色,他的腳步在人群中向前走,某一刻,他跪倒在地上,反應過來時,眼淚在眼眶中傾瀉似的流出來

他的想法、他的迷惑、他這些天跟秦維文提出來的無數問題,這一刻,都涌了上來。

令耕者有其田

孔聖人、無數的聖人、求道者的理想

打破分封的可能

天下大同的可能

在這一刻,邁過了一道門檻

時代的大潮轟然而來,如同溶流般,擁抱住了他。

那些問題,在理論上,已經圓起來了。

一天以後,他回到西鼓村。

又過了一日,他坐著馬車,進入了一如既往喧鬧的成都,無數的輿論都在圍繞著土地改革而爭吵。他找了一處客房住下,隨後,帶著顫抖開始在紙上寫下自己的想法土地改革之我見。

他的想法依舊稚嫩,文筆也算不得精深,文墨寫到紙上,又是一遍一遍地塗改、塗改、再塗改而過得兩日,許時堯也來了,隨後又有更多的人過來

這些時候,無數的大儒仍舊在擲出一篇篇關於土改難成的雄文。

他記起那天寧毅向他伸出的手。

「以後也要多想我們需要很多能想問題、解決問題的同志。」

這是時代之中驚起的一朵浪花,同一時刻,整片天地之中,還有無數的浪花在激起、翻騰,歷史的大潮已凶猛地奔涌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