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〇章 大風(二)(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1914 字 2023-03-10

四月底五月初,福州,正陷入悶熱而又潮濕的雨季。

台風帶來的大雨停歇了幾日,隨後又是綿綿脈脈的陣雨,這沒完沒了的雨令得台風之後的善後工作一直都在持續,道路上的行人都披了蓑衣,路面上水漲了又退,泥濘不堪,鋪路的石板被洗得青黑泛亮。

偶爾甚至會有老舊的房屋垮塌。

不過,對於每年都要經歷台風的福州人們而言,這倒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了。

「……說起來啊,官家到了咱們福州之後啊,那可是結結實實地做了些大好事呢……城里用青石鋪了好幾條新道,翻新了舊樓,還把下水的水路通了好多條,這要在以前啊,颶風過後,那可見不得人,但是往後好日子可是要來了,兩位公子應該知道,這最近從外頭過來的人,那正經不少……再過些時日,要買房子租房子,可就不是如今這個價嘍……」

寧忌與曲龍君初到貴境,在城西一家客棧中暫住,正准備租房尋找中長期的落腳點。兩人的氣度不俗,寧忌給起銅板小費也並不手軟,每日里負擔一頓飯食,租房的牙郎帶著他們轉悠了幾日,途中對於來到福州的新君一番誇贊,狠狠地說了不少好話。最主要表達的,還是「全市房價都在漲」的這個意思。

當然,對於一路之上交了不少朋友,成交了好些生意的寧忌二人來說,這同樣不是什么問題。

唯一讓人比較在意的,是福州城近來的治安盤查似乎有些嚴格,兩人帶著仙霞關口開就的通關文牒過來,在城內轉悠的幾天也遭遇了數次盤查——對方問得比較細,這就有些奇怪了。

幾次被街頭的差役詢問,若是問得多些,寧忌不耐煩,便以銅板打發,對方接了錢,便即離去。倒是隨行的牙郎與曲龍君多半覺得他有些敗家了,其實兩人當然不明白,寧忌對於西南之外的地方並沒有多少歸屬感,也沒有什么太高的期待,來到福州一方面是游歷,另一方面並不排除搞事的可能,此時便一方面試探對方的成色,一方面盡情腐蝕對方。

心中或許還有大魔王般的狂笑:就這!還尊王攘夷呢!還改革呢!

——弱雞!

對於干掉鐵天鷹,便又多了幾分把握。

當然,這期間,不能被左家的一幫人抓到。

寧忌心中做著這樣的盤算。而見他出手闊綽,對於福州城內最近治安緊張的緣由,跟隨的牙郎不久之後也偷偷地向他們兜了底,說起候官縣的一場變亂,以及最近外頭軍隊在賑災時的亂象。

福州雖然已經有了報紙,但這樣的事情暫時並未被披露,私下里的小道消息有說是軍隊救災捅了婁子,也有說軍人被冤枉,於是導致朝廷開始搜捕外來各路不懷好意的江湖人物。

由於信息量的不足,兩個方向的消息當然哪一種都有可能,寧忌記在心中,懶得分辨。

牙行在本質上其實也是多少涉黑的江湖存在,聊起治安的話題,寧忌也順勢問起有關鐵天鷹的狀況,這才發現這位老爺子如今在福州綠林間惡名極盛。

在新君抵達福州後,鐵天鷹乃是負責官家安全與福州治況的一把手,他親手安排了對福州皇宮的衛戍,也革新了整個福州巡捕系統的狀況,這幾年針對新君的多次刺殺,都是在他的指揮下被瓦解,有幾次對綠林凶徒的抓捕鬧得沸沸揚揚,福州城頭一度升起過巨大的熱氣球,官兵在上方以望遠鏡查看凶徒逃亡路徑,一些據說成名已久的江湖大梟在那幾次的圍捕當中走投無路,死得極其慘烈,也就此奠定了鐵天鷹在一幫綠林人眼中「閻羅王」一般的地位。

此時說著這鐵天鷹,有著綠林背景的牙郎甚至都帶著發自內心的畏懼,在福州,一旦被對方盯上,綠林人恐怕都難有好下場可言。

順著這話題,寧忌又大致地提起「同福客棧」的名字,那牙郎看了寧忌許久,方才有些心領神會地笑:「原來孫小哥也是道上的兄弟……」

隨後又悄悄告訴兩人,前些天候官縣的軍人出事之後,鐵天鷹帶著手下爪牙四處出動,很是抓捕了城內一些違法亂紀的慣犯、大盜,這同福客棧就在前兩日,已經被官兵給搗毀封鋪了。

寧忌想起在月余以前在浦城縣附近得到的訊息,心頭便是一陣冷笑。

弱雞。

本地幫會真是太不爭氣了,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但還好,他如今已經是和平人士,與曲龍君走走看看,也挺有意思。若還是在江寧與小光頭到處挑事找樂子的狀態,還不得被福州這幫不爭氣的「同志」給氣死……

暫時便只好期待下一次台風了。

寧忌打聽完這些,做了階段性的決定,至於五月初一,兩人在城市東邊靠近船場門的懷雲坊租下了一處宅子。簽了契約。

宅子算不得大,但是前方有小小的院子,可以停車,旁邊有可以喂養「禿驢」的馬廄;後方是一條小河,有青石台階下去可以漿洗衣物。大概是因為有一段時間沒有住人了,前方的院子雜草叢生,頗為泥濘,房間也有些年久失修,但兩人看到開窗後河邊的風景,便立刻喜歡上了。

此後數日,寧忌白日里在院子里敲敲打打,修葺屋頂、翻新牆壁、挖土排水、平整地面。他是戰士出身,又干過需要耐心的大夫,對於重復性的建設類手工並不覺得煩悶,許多時候他披著蓑衣,站在雨幕中的屋頂上望向四周。雨中的福州城古舊而寧靜,鱗次櫛比的房舍、一個一個的院落在雨里延伸向遠方,人們或從容或慌張地行走在雨中的街頭,偶爾有身影自河邊的小巷間冒出來,雨中的樹木花草都郁郁蔥蔥猶如水墨。這一切都給了他之前在江寧不曾尋找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