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五章 大風(七)(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2372 字 2023-05-01

離開懷雲坊後,左行舟沿著夜色中的道路,向西而行。

時間已過了子時,城市邊上的幾處夜市,其實也已經漸漸散場,大路上偶有車馬行人,許多胡同小路則多已安靜。他找了幾處胡同,靜靜地穿過,這是避免被跟蹤的固定程序,夜色中只偶爾響起犬吠。

福州城目前處於朝廷的掌控之中,諜報的難度並不像敵後那般高,但部分的固定流程肯定還是需要的。確定身後沒有尾巴,左行舟來到城西一處破舊的小院子,打開了側面的暗門,將守院的老兵驚醒後,他提出具體的要求,老兵隨即離開,不久之後,在這小院的房間里,左行舟見到了從地道過來的左文軒。

名叫左文軒的男子三十出頭,夜色之中戴著一副看起來使用過很多年的玻璃眼鏡,眯眯眼,帶著眼袋和黑眼圈,一身長袍之上還沾了許多墨漬,乍看之下,除了身形還算挺拔,外表上更像是一名缺乏睡眠的賬房先生。他手上拿著毛筆和書冊,進入房間後關上門,還在冊子上勾了幾劃,方才將東西放下,眯眯眼之中的神色倒是清晰的。

話語低緩但也干凈:「岳雲說你沒有在預定的地方出現,家里也有些擔心,你這又過來見我,是出什么事了?」

「當然是大事啊,三哥。」左行舟警惕四周,神色復雜地蹙著眉頭,坐了下來。

「多大?」

「很大。」左行舟壓低聲音,開門見山,「我見到寧忌了。」

「……嗯?」

按照諜報的需要,左行舟在外期間,沒有極大的必要,是絕對不會接近這邊的。他爽了岳雲的約,隨後通過預留途徑要求單獨碰面,左文軒便有事態嚴重的心理准備,但聽到對方這句話的片刻時間內,他臉上的表情,還是明顯變得混亂,古怪的迷惑夾雜其中。

「……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意思……我按照約定,逃到銀橋坊那邊的夜市等岳雲,然後旁邊就有個賣貨的攤子,我看了一眼,攤子上插一根旗子,上頭寫著『竹記分號』,下頭就是寧忌。三哥,我當時跟你一樣不理解,二少怎么會突然來這邊……」

凌晨的房間里,左行舟盡可能有條理地講述起了這個晚上的經歷,他倒也不賣關子,說完見面又說起自己死乞白賴地跟隨對方過去,打聽清楚了對方離家出走的一系列事情。燈火剪影里,左文軒偶爾點頭,時而伸手,挑動桌上油燈里的燈芯,如此一直到對方將所有的情報復述完畢。

「……寧忌只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混小子,他個人沒什么好說的,但是我清楚,他的身份,是不能出事的。」左行舟如此說道。

這邊左文軒聽完了一切,取下眼鏡,揉了揉額頭。之後方才點頭:「你處理得很好,這件事不能告訴其他人……」他頓了頓,「另外,對於這件事情,我們要各自做出記錄,然後把記錄保存在我們互相找不到的地方。」

「嗯?」

「這不是一件小事,接下來,如果因為寧忌出事,損及華夏軍的利益,左行舟,我會指證你,你也要指證我。」

「……我明白了。」左行舟想了想,隨後也點頭:「不過三哥,以寧忌這小子的性格,在銀橋坊都敢掛竹記分號的家伙,我怕他遲早鬧出什么大問題來,城里認識他的可不止我們,到時候就不是我們守不守密的問題了。」

「那也到時候再說了。」左文軒蹙著眉頭,擺了擺手,「他這么個敏感的身份,跑到這里……頭疼……行舟,這件事一定要閉口,就算是我們左家的自己人,在西南學習過的,都未必全站西南,一旦他的身份暴露,暗地里的野心家,是要炸鍋的。」

「我知道利害。」左行舟摸了摸下巴,「不過三哥,我在路上,也想了想這件事,你說……陛下站不站西南?若是他知道寧忌來了,會不會……」

左文軒低頭擦拭著眼鏡:「陛下對寧先生很尊重,若是知道這件事,他倒是多半很高興,說不定還要見見。」

「那若是出了問題,咱們至少可以往上報,陛下總是要護他安全的。」

「陛下是會護他安全,但其他人呢?」左文軒抬了抬眼,「光是核心圈子里,成先生怎么想?李頻怎么想?聞人先生怎么想?還有……長公主她,又會怎么想?他們也都站西南?甚至於包括左家,你說權叔知道了,他站不站西南?不會的,會出大事……」

「嗯,你說的有理。」

「不是有理是常識。」燈影搖曳,左文軒偏著頭還在思考問題,隨口回答,之後蹙眉道,「不過……龍傲天、孫悟空這兩個名字,我總覺得有印象。」

「在西南的時候我也聽說過。」

「不是,像是去年從江寧傳來的情報,他們肯定搞出過什么事情。」

「啊?」左行舟張了張嘴,隨後低聲道,「寧忌跟我吹牛,說他在江寧拳打王難陀腳踢林宗吾,還說王難陀就是被他一槍打死的,林宗吾都拿他沒辦法,我知道陳帥當時在……不會是真的吧?他難道真的干了這種大事?」

「我去查一下,應該有……」左文軒思索著站了起來,「你先在這里等等,不要離開。」

「昂。」左行舟回答一句,心情復雜。

……

左文軒從房間里出去,過得許久,方才回來,再進來時,手上捏著一些紙,目光已經變得頗為凝重了。

「寧忌,他真的說他現在叫做孫悟空?」

「昂。」

「那跟他一起的,叫龍傲天?」

「是的啊,怎么了?」

兩年多不見,曾經一起炸過糞坑的小弟變得高深莫測起來,就連眼前的左文軒,臉上帶著的也是讓人看不懂的復雜神色,左行舟心中迷惑。而隨著左文軒將手中的紙張扔在桌上,他迫不及待去看時,才發現是一些帶著賞格的報紙。

不久之後,他找到具體的信息……

「孫悟空……四、四尺淫魔!?」

黑暗的天幕星火微茫,夜黑得像墨,夜色下的房間之中,兩人錯愕、迷惑、混亂、猜測,間中也有過一陣錯亂的交談。作為專業人士,他們都有些難以歸納自己的情緒和神色,但復雜與無奈之余,兩人又都忍不住的笑了一陣——雖然努力地想要變得嚴肅,但也總有些時候,是有點忍不住的。

「……四尺,噗……」

「……五尺,哼哼……」

「哈哈,他當個淫魔,還是個弟弟——」

由於這樣的碰面是要保密的,所以並沒有人知道這一刻發生的事情。

……

「……對於兩人的懸賞,首先出現的是去年江寧大會時期,當時是各方的賞額混在一起,他們兩個淫魔,就此上了黑榜。江寧大會之後,各方分裂,倒是可以看得清楚一些了,你看懸賞至今仍在,主要是平等王時寶豐麾下,對二人開出了一萬二千兩的賞格,但是懸賞的布告上並未詳細列出兩人的惡行,這就頗為耐人尋味。」

「那五尺淫魔……弄了時寶豐的老婆不成?」

「說起來不無可能,不過二少的品性,不至於如此不端。我想總之是他們在江寧的那段時間,與時寶豐結下了什么深仇大恨,當然,其中到底是什么緣由,二少估計是不會說的,他既然不說,也不肯改名,這個鍋,只好自己背著了……這些東西若傳回西南,要熱鬧一陣,但如今不是大事,爛在肚子里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