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心如猛虎(四)(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1661 字 2020-06-13

黑暗的、還在垮塌的船屋房間,隱約傳來的酒氣、燒焦焦氣、血腥氣,河水淙淙流淌,血化開在人影腳下的水面上,渲染開一片暗紅色的符號。顧燕楨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好半晌,腦袋才陡然偏了偏,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風刮過後方的樹林與山嶺,「嗚」的低吼聲。

門已經被打破了,瓦片與垮塌的屋頂不斷的掉下來,籍著微微的星光,能夠看起初地面上已近干涸的鮮血。三具屍體倒在房間里,其中便有楊翼與楊橫兄弟,那兩名每一次見到都讓他覺得凶狠難言的巨漢,竟然就這樣死掉了,此時眼前景象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整個船屋,都已經死掉了!

原本該是一件非常簡單的小事才對,走過山嶺樹林,他的心中沒有絲毫的波瀾,只是想著去到樂平之後的事情。他的身邊有老六跟著,去到那船屋,有那凶悍的兩兄弟,雖然是亡命之徒,但至少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有被抓的寧立恆,也會有那楊氏兄弟的家人。

也就在那一瞬間,老六輕輕地了推了門,那木梁轟擊出來,房頂垮塌,下方的木板震動,灰塵簌簌而落。這一瞬間,他就發現原本該存在於想象中的眾人全都死了。

仿佛整片天地都壓了過來,下方鮮血漾開,四周黑暗,詭異,水、風、樹林,整片天地都在這一刻充滿了而已,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老、老六……」

他咽了一口口水,喃喃地叫了一聲,四周的死寂似乎令得他的聲音變得格外大,然而那些箭矢從後方毫無保留地刺穿了他的身體,水中的屍體除了血還在涌,其余就再無動靜——那看起來甚至不像是屍體,這樣的徹底的屍體血怎么會涌得這么快,前一刻還生龍活虎,怎么可能忽然死得這么徹底。

仿佛在期待著那身體稍微動一下,他又吶吶地喊了一聲:「六叔。」

暗紅色已經在河面上拖出暗紅色的綢緞,不可能再有回答了。顧燕楨這才茫然地轉了兩圈,開始舉步朝岸邊緩緩走過去。

約莫走到一半的時候,他看見了樹林里的那道人影。

因為那人影發出了聲音,「嘔」的一下,像是在嘔吐,遠遠的只能隱約看見輪廓。那人坐在竹林當中的黑暗里,微微躬著身子。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想要往旁邊的河水里跑,河水並不深,然而回頭看見老六身體被箭矢洞穿的樣子,他還是沒有跳下去,快步往前方走去。竹林中的人影提著什么東西站了起來,朝著這邊走過來了,顧燕楨聽見夜風卷起那若隱若現的古怪歌聲,旋律古怪,唱得慢,聲音不大,似乎有些虛弱,那歌聲是這樣的: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我們來……做運動……」

那身影顯出端倪來。

星光下,寧毅,寧立恆。

那身影看起來有些虛弱,手上纏著綳帶,斑斑點點的血跡,然而其中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勢。顧燕楨只遲疑了兩秒鍾,沿著江岸拔腿往另一側的樹林跑去。

……

……

那老六被木梁撞進河里的一幕發生時,寧毅已經坐在黑暗中等了很久了。

左手與肩膀、胸口的疼痛還在翻涌而來,一次一次都更加清晰地牽動神經。他坐在那兒慢慢地咀嚼樹葉,苦味與澀味會持續地刺激味蕾與大腦,保持精神的敏銳,不過撐到子時用火把引了人過來,還是有些受不了,胃部痙攣,吐了一次。

到得此時,看著那不認識的書生,忍不住又吐了一次,然後摘幾片樹葉塞進嘴里,拿起身旁的弩弓,哼著因暗號帶來的讓他覺得有些荒謬的歌,走出竹林。

那書生拔腿就跑,往另一邊的竹林奔行過去,寧毅提著弩弓不快不慢地跟著,歌詞的記憶有些亂了,但這時候也懶得用力去記,於是他這樣唱著:「抖抖腳啊……抖抖腳啊……勤做深呼吸……讓我們快快樂樂你也不會老……」

奔跑的身影在前方絆倒了一根繩子,刷的一下,一顆小竹竿抽上來,力量不大。這是個失敗的陷阱,寧毅在心中想著,然而那書生還是惶恐地倒在了地下,寧毅看見他轉過身來,掙扎著又爬起來再要跑,竟然被同一根繩子絆了兩次,再度摔倒。

「怎么搞成這樣?」寧毅舉起了弩弓,對准他,隨後縮短了幾米的距離,籍著星光仔細看著眼前這人的樣貌,終於確定,自己不認識:「你是誰?我最近……咳……我最近又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那聲音有些沙啞、憊懶而虛弱,風在這一刻仿佛吹得格外大,搖晃著後方的林子,摔倒的書生恐懼地看著他,過了好久:「顧、顧鴻……顧燕楨……」

風陡然停住,寧毅愣在了那兒,他微微張了張嘴,表情有些許錯愕。這名字他聽過,沒錯,他當然聽過!可是……有些荒謬地眨眨眼睛,片刻之後,嘴巴張大了一點,然後眉頭也皺了起來,似乎翻了個白眼。他舉起持弩弓的右手擦了擦鼻下因虛弱而產生的汗水,此時的目光已經不在顧燕楨的身上,轉身如踱步一般的走了一步。地上的顧燕楨正將心情稍稍放松,那身影陡然回過頭來,舉起弩弓,兩步靠近,扣動了扳機。弦響!

「******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