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 綱領(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2265 字 2020-06-13

八月十五,中秋節。

該是屬於夏日的炎熱過後,遲來的秋意終於降臨了杭州城。當金黃的落葉在風中降下時,總能給人以慵懶的感覺,如果將時間推回幾個月,寧毅與蘇檀兒自江寧啟程時,心中想著要享受到的,也便是這樣的一種氛圍——至少該說是其中之一。然而這幾個月的時間下來,各種各樣的事情紛亂纏繞,最終卻是將現實推向了這般誰也沒有料到過的結果上。

寧毅正在享受這個秋天,若是文青一點來說,就總有幾分孤單的感覺。但無論如何,至少表面上來說,他還是得以享受的態度來感受這些東西。既然抱怨也沒有用,那么屬於抱怨一側的心情,最好還是能掩飾在享受之下了。

方臘在前兩天已經登了基,登基大典的喜慶氣氛仍舊在城里持續。對於寧毅來說,他如今的身份,既無法感受到太多的喜慶,似乎也不必有太多的傷感。唯一的影響在於學堂里這兩天放了假,於是昨天的時候他便帶著小嬋一塊出去逛了逛街。

自從再度回到杭州,這算是第一次以休閑放松為目的的出門,也預示著原本那段時間的緊張感暫時已經可以放下。小嬋的心情也明顯輕松了許多。

此時的杭州城剛從戰亂中喘過氣來,但物資多少已經恢復了流通,寧毅與小嬋逛了幾個因為新朝慶典而恢復了生機的街市。除了各種為慶祝而制作的花朵、橫幅,觸目所及的,便是各種各樣的竹木框架,三三兩兩的工人,在這戰後的城市中,倒也營造出了一副百廢待興的面貌來。

這時候杭州的物價昂貴,但寧毅出門自然有阿常阿命兩人跟著,買了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大抵也是公費。新居難有家的感覺,不過有小嬋在,這幾天拿著各種物件跑來擺去的,儼如勤勞的小螞蟻一般,倒讓人覺得可愛。她以往在蘇家也是萬能的小管家一名,這時候本著各種講究將房間收拾起來,便終於讓人覺得有幾分親切感了。

小嬋如今仍是在一牆之隔的醫館上班,做事的同時隨著那位姓劉的老大夫學些醫理葯理什么的。老大夫性情還不錯,但看寧毅不爽,主要是寧毅前段時間說些縫合傷口的理論什么的,老大夫覺得他有點大言不慚,每次罵上幾句說他不學無術,但小嬋卻甚是乖巧,這些天來,老人家或許將她看成孫女一般的看待了。寧毅也不知道小嬋以後會不會變成一個小神醫什么的。

每日下午或晚上在一起時,寧毅便喜歡問問小嬋在醫館里學到的東西。因為他若不問,小嬋基本是不說的,少女還是謹守著本分,每日里與寧毅在一起時便想著做飯洗碗燒水洗衣服泡茶甚至是幫寧毅搬凳子之類的事情,有時候即便絮絮叨叨,也都是說些身邊的覺得有趣的事情,不會將老大夫教她的功課在腦子里復習——對她來說,那終究是次要的事情。

中秋節學堂會放假,醫館終究還有些事情,小嬋上午便去醫館那邊幫忙。寧毅在家中沒什么事情做,拿著紙筆想要寫些最近在想的東西,但又覺得這種行為無聊,他不是儒家弟子,對於立言沒什么欲望,但最近通過霸刀營真正了解到一些方臘軍中的情況後,總會有一些類似於「如果是我如何造反」的想法偶爾升起來,如果能夠以此為基礎寫出一套章程來,終究是一件比較有趣的事情。

之所以覺得下筆無聊,終究還是沒有找到關鍵的突破點。

如此想了一陣,外面便有人敲門,寧毅出去看看,一個執著幡旗的道士正與阿常說話,卻是因為中秋節到了,過來兜售符紙和財神的。這時候的杭州城最多的或許便是這樣的三教九流,道士去後,不一會兒又有和尚過來,化緣兼賣東西,街頭偶爾便有江湖人帶著兵器走過。

一個社會會有一個社會的生態,寧毅坐在門口的石墩上曬著太陽,腦中也在想著最近要做的幾件事。

最為重要的一件事,也是所有事情的中心,是他要將小嬋送走,送回蘇檀兒的身邊。最理想的狀態當然是自己一塊跟著走,但看起來非常困難。小嬋是作為自己的人質存在在這里的,但想要送走她並非沒有可能,不過事情也存在兩個階段,首先要將小嬋送出城,然後要讓小嬋安全地走過數百里的路程去到湖州。第一個階段很有可行性,方法很多,問題不大,但要讓小嬋一個人去到湖州,寧毅暫時還沒有可以放心的辦法。

其余的一切,都是圍繞著前一件事情而產生的附加問題。假如小嬋逃走失敗,自己如何保證她與自己的生存,加入小嬋逃走成功,自己又能如何保全自己。有關這個問題總歸在於提高自己的價值,或者是提高自己幫助對方的誠意,這些都屬於平日里的閑筆,沒有固定套路。他想要寫的那些東西,也是屬於這個問題的一部分。

倒不是為了忽悠人而寫,而是他真心地去想過這些東西。既然要在這里住上一段時間,那么總歸得找些事情來做,單純教一些學生,恐怕還是無聊了。如今眼前擺著的是一個活生生的農民起義的例子,雖然目前不好下筆,但要說一個想法的基本框架,寧毅心中還是有的。

野心、欲望、或者說理想,在後世大概被叫做主觀能動性的這種東西,在很大的程度上能夠成為一個人或是一批人能否干成一件大事的決定因素。這個說法固然不能放諸四海而皆准,但至少在眼前的這場起義中,成為了眼前最大的制約點,一幫農民沒有強烈的主觀能動性,大部分士兵搶啊搶,總有一個時間會覺得自己「搶夠了」,他們不是文人,想要為萬世開太平,也不是士兵,可以單純的聽著命令往前沖,當這個隊伍里農民的比例太大,總有一個時間點,他們就慢慢停下來了。

縱觀整個歷史,真正成功了的起義或者是農民起義,首先一點,在某種程度上他們是真正的大勢所趨,也就是一幫文人哭著喊著這個世道該滅亡了。第二點在於起義者能夠將農民訓練成士兵,也就是讓他們能夠聽命令,而不是問「我們去搶什么」。兩者各有比例,第一點最重要,當然也有特例,如後世明朝的朱棣興兵,但那並非農民起義。在農民的起義中,第一點的重要性幾乎無可取代。

而在整個歷史長河當中,看見諸多農民起義,因飢荒、因瘟疫、因暴亂,有人振臂一呼,幾萬人幾十萬人就起來,他們如蝗蟲一般的奔突,隨後沉寂。但幾乎所有的起義高層,都沒有真正去想過該怎樣動用起每一個人的全部力量。而真正將主觀能動性甚至是理想這樣的概念用在了農民身上的起義,古往今來,在寧毅所知的整個歷史長河、所知的所有事例當中,僅有區區的一次。

那是後世共產黨的起義。

無論後世對於那次革命後來的評價如何,至少在當時,那一幫農民發出的力量是最大的,也創造了或許是整個人類歷史上最為清廉的一只革命隊伍。

寧毅曾經也有過憤青的時候,當時他曾尋找一些有關日本神風敢死隊的資料,那是二戰將要結束時,日本人高喊著「一億玉碎」的口號,預備將美國人拒之門外。當時的日本飛行員以輕型的轟炸機或是戰斗機綁上炸葯,甚至只帶上單程的燃油,直接沖撞美國的飛機或船只,由於這樣不要命的戰法,當時甚至有一部分美國的王牌飛行員心理都受到影響,有的在自家母艦上降落時心情不穩,導致飛機墜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