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〇〇章 遠行者之秋(2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1916 字 2020-06-13

燈影搖晃,坐在書桌前處理公務的高俅皺了皺眉頭,隨即拿著毛筆,繼續書寫、工作。房間前面的地上,高沐恩跪在那里,惡形惡狀地哭著捶打地面。不久之後,見父親沒有反應,他便挪動膝蓋繞過了小半間書房,過去把自己義父的腿抱住了。

「爹啊!你評評道理嘛!我也知道,我以前有些事情做得不對!門房阿華老家隔壁香秀家的狗也說過啦,京城嘛,就這么大的一點地方,就這么些人住在這里,有時候嘛……難免會有些摩擦,起一點點的小誤會,兒子也已經反省過啦!兒子是男子漢,現在就想出去做點事情,討回一點公道嘛……」

正這樣說著,高俅伸手按在他手上,一把將他推開在地上,目光已經望了過來:「討回公道!?你想跟誰討?難不成你還想去江寧找那位小郡主!?」

「沒、沒有啊!兒子就是想出去做點事情,讓別人知道我的能力嘛!爹,我覺得陸謙失蹤得很詭異啊,他那么大一個人,武功又那么高,怎么會就那么失蹤了嘛!而且他是我們太尉府的人,就這么失蹤了,我們太尉府多沒面子啊。兒子就是想出去,把爹你的臉面給拾回來,我覺得……這件事周侗一定知道內情,聽說他最近在北邊冀州一帶出現過,啊……」

「你想去找周侗!」話音未落,高俅已經揮起毛筆砸在他的臉上,墨汁將他的額頭砸出一塊黑色來,毛筆掉在地上,高沐恩連忙撿起來,替高俅放回書桌上。

「爹啊,也不是……非、非得找周侗,爹你說不找就不找……」

高俅靠在椅背上,目光嚴肅地看著這個義子。老實說,雖然並非親子,但膝下無子的他對於這個義子一直是非常寵愛的。此時他在這鬧來鬧去,高俅心中也明白是為什么,他才不是為了什么太尉府的臉面,而是最近這段時間,京城對於自家這個花花太歲來說,已經沒有多少好玩的了。至於陸謙的死,先不說他是不是想追查,就算真想,以他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能力,也干不成什么大事。

「你不能去找周侗。」高俅站了起來,心中想了片刻,「既然你想出去走走,也行。查陸謙的事情,就是往山東路那邊去了。這樣吧,我最近正有一封信要送給大名府的梁中書。他是蔡太師的女婿,你知道嗎?」

高俅的手指敲打著桌子:「最近一段時間,北面在鬧糧荒,米糧的價格,抬得很高,這件事情蔡太師那邊也有參與。我本就要派陳師爺過去一趟,這次由陳師爺陪你過去走走,你先去找這位梁世叔,把信給他,你在那邊住一段時間,做成點事情回來,也算是把你的臉子給撿回來了,你覺得如何?」

高沐恩跪在那兒看著他,然後陡然撲上去,抱住了高俅的雙腿,嚎啕大哭:「世上只有……爹爹好……」

高俅拍拍他的頭:「但是有兩點,你給我記住……第一,大名府此時尚算富庶太平,但是往西北,現在鬧的是飢荒,往南,素來不太平,你不能出去。我會讓陳師爺和這次過去的下人看住你,在大名府附近,有你梁世叔照應,你做什么都可以,決不許亂跑!第二,你要查陸謙的事情,可以,但是只許你派人去查,也可以讓你梁世叔替你查,而不管你查到什么……」

他低下頭來,在高沐恩耳邊沉聲道:「……不想死的話,不要去找周侗,就算看見他,也要躲開。清不清楚?」

高沐恩聽著這話,拼命點頭,隨後又是一大堆肉麻的承諾保證,高俅聽了一陣,坐下來:「滾吧。」

高沐恩便打著滾從房間里出去了,他滾到門外,起身拉上房門,才歡天喜地地跑著走掉。房間里,高俅笑了笑,然後目光緩緩變得嚴肅起來。對於這個兒子要干嘛,他是清楚的,京城里這段時間他沒辦法肆無忌憚,但出了京城,特別山東一帶,向來不是什么良善之地,一般的人命如螻蟻草芥,他去到那邊,就算玩幾個姑娘、婦人,也鬧不起什么事情,而且有梁中書的照應,想來一切也會順利。

至於關心陸謙,那就純屬說笑。這個兒子素行不良,但心倒是不大,有幾個良家婦女給他玩玩,相信他也會收收心,就那樣在大名府呆下來。京城里這段時間,壓了他這么久,也是難為他了,且由得他去散散心吧……

****************

八月的這個夜里,為禍一方的花花太歲即將出京的消息,並不是什么讓人關心的大事。而對於此時在京的李頻來說,他得知自己即將升官的消息,只比寧毅晚了半天——就在這天下午,有宮里的人出來通知他,著他明日上午入宮面聖。雖然還不清楚具體的官位,但這次對他的升遷力度極大,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他因此推掉了原本預定的應酬,這天晚上,焚香、沐浴、齋戒。坐在微風徐來的院子里,聽外面的喧鬧聲遠遠傳來,猶如響起在另一個世界里的動靜。透過遠處的院牆、月牙兒掛在樹梢上,城市的燈火浸上夜空,將那黑色的天空,溶成了透明的琥珀色……

他知道他將記得這片透明的夜色。只有在這個夜晚,他的仕途,才是真正的走上大道了。從此以後,出現在他眼前的,將是真正的天風大河。學人讀書,十年寒窗,數十年求索,他將成為……推動這天下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其他的高官名士在這一天到來時是否有他這樣的心情,在竹記後院二樓的陽台上坐了半晚,子時將至時,他還是安靜地回房入睡。

第二天,他第二次的見到了聖上,完成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君臣奏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