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三章 讖語如迷 雪落無聲(中)(2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2550 字 2020-06-13

「心中道義,無時或忘,哈哈哈哈——」

「我去你媽的——」

曾經,有那樣的一片天地,屬於高沐恩,屬於周侗,或許也有一部分是屬於他的。而如今,高沐恩改在大名府作惡了,師父……行俠天下。而他……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該干什么,師父想讓他怎么做,他要怎么做,她又希望他怎么做……

腦子里嗡嗡嗡的作響,他的手觸到刀柄,又從那里站起來了。一路走出酒館,前方的視野變得很窄,但他依舊循著方向,往高沐恩的那邊跟了過去,不久之後,他也看到了那幫人的背影。

他就這樣,跟了一路。一直到……高沐恩走進那有官兵把守的、大大的院門。

他躲在胡同里,朝著牆上打了一拳,然後又是一拳。砰、砰、砰砰的幾聲。

青磚的牆面上,顯出如蛛網一般的裂紋。

「師……父……」

唇縫之間,掙扎出的是微不可聞的稱呼,但在他的心頭,這一刻閃過的,卻是遠處的某個村庄里,一個婦人的樣子。由於他拒絕承認這一點,那形象一閃即逝了。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要來殺了他……

他的心中,是這樣想的……等到他做好了一切准備,要來殺了他……

***************

在他此後的一生當中,高沐恩並不知道他與林沖的最後交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的。即便知道,他也根本不在乎。

他來到大名府,目的是為了尋歡作樂,但對外的名義,則是過來做生意,盡一位衙內的責任,來賺錢賺地的。

對於這次的糧荒,只要有本事的人,或多或少都想要賺上一筆。高俅與大名府的梁中書早有書信往來,也做好了合作的准備,高沐恩過來以後,處於內心中的小小責任心,他對於這次的屯糧,並非絲毫沒有過問。

當然,跟著大戶走,屯糧其實是個簡單的活。這次跟隨他過來的陳師爺是太尉府這邊的主導,另一邊自然便是梁中書。一旦高沐恩問起,陳師爺多少會跟自家少爺介紹一番這次屯糧的進展,前期來說,算得上是一帆風順的,高沐恩也覺得自己這次要大出風頭,大賺一筆回去給自己老爹看,多少也有些得意。

尋花問柳是他的主業,對於屯糧的詢問只在「工作」之余的間隙間,偶爾也會發號施令一番,陳師爺自然唯唯諾諾,說是照辦了。不過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在陳師爺口中,這次屯糧的過程,卻顯得並不那么順利。

朝廷對屯糧打擊嚴重,而且手段百出,尤其在下雪之後,殺人的法子也用上了。高沐恩從陳師爺那邊聽到的消息,顯然情況不妙,說是一些散戶已經松動,自己這邊的收益恐怕不會如預期那般高。高沐恩表示:「當然啦,右相那個人是很厲害的,你們一般人哪里斗得過他。」儼然要斗奸相,唯有自己出馬。

隨後又問:「計將安出?」對方的建議是寫封信回去,讓太尉老爺施壓,自然也這樣做了。其實梁中書乃是蔡太師的女婿,他肯定也會寫。但後來看看,糧價的下跌還是沒有被他們遏制住。

最近天氣寒冷,今天上午出門跑一趟沒有找到合適的妞,令得高沐恩頗為不爽。回到梁府之中,陳師爺又找了過來,看來糧價確實跌了很多,而且抬不上去了,詢問高沐恩的意見。高沐恩道:「我早說過啦!秦嗣源那老賊厲害得很,你們又不聽。還有那個寧立恆……我都不想說起他!現在糧價十五兩,抬不上就抬不上啊,我們不還是賺了嘛。賺了就趕快賣,趁著沒有全跌下去,趕快賣掉,多賣一份就多一筆錢。」

他罵道:「這么簡單的事情,你怎么還來問我呢,陳師爺,我早就知道你個老貨名不副實……」

那陳師爺唯唯諾諾:「老朽年邁,自然比不過衙內天縱之才,有衙內開口,那老朽就賣了……」

「快去快去,趁著有錢賺,我要多賺點。不然回去怎么交代。你若一直不賣弄得我虧了錢,我扒你的皮!」

陳師爺趕快去了,到得晚上,梁中書便找了過來,詢問高沐恩為何要賣糧。高沐恩說再不賣就沒得賺了啊,弄得對方哭笑不得,他實在是不好罵高沐恩。此次屯糧,他們這些可以掌控糧價走勢的大戶如同一個聯盟,大家多少都有些默契,誰先賣糧,基本是犯眾怒的。就如同郭家,若非逼到死人的地步,對方又給了一條活路,他們是根本不敢放糧的,左端佑的放糧,也是因為他的地位尊崇,旁人不敢說什么。

高太尉當然也屬於地位尊崇者的一部分,而且高沐恩是個二逼愣頭青,他不怕得罪誰,說了他也聽不懂。梁中書只好讓高沐恩趕快將發出的命令收回來,又叮囑了半天,高沐恩裝作答應了,一轉頭跟陳師爺說:「你可千萬別改,我看出來了,這老貨眼見不妙,也想賣糧,所以故意讓我們別賣,免得搶了他的買家。豈能騙得過我。」

梁中書在之前大概沒想過會插進來一個這樣的豬隊友。而事實上,真正的豬隊友是那個陳師爺,他是要幫忙太尉府賺錢的,如今眼看賺得少了,對方又要死撐,他誰也得罪不起,便故意去慫恿高沐恩發布命令,此乃大戶之中生存的不二法門。

陳師爺想要賣糧,代表了一部分原本屯糧大戶的想法,也意味著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的信心不如以前那般足了。但真要說相府的勢力在這次賑災中取得了勝利,卻並非如此。

自從下雪降下的那一刻開始,武朝的南北兩地,仿佛便吹響了這次賑災最後戰役的號角,雙方都以所能使出的,最為暴烈的方式展開了廝殺。商場上、官場上、南北各路、金殿朝堂。所有能夠投入的力量,都已經被投入進來。賑災的力度大得驚人,阻礙的力度也大得驚人,各地的糧價波動復雜難言,每一個人的意向都是紛繁變化,商人被殺頭、官員被罷免、朝堂之上爭端不斷、各地的中小沖突,也在不斷的起來。

整個賑災的局勢,便猶如一個老舊的巨大磨盤,它的碾輪橫掃天南地北,在磨碎敵人的同時,由於龐大的阻力與侵蝕,它的本身也在不斷的崩解、剝落。而這樣的戰爭,一直持續到此時。

時間回到下雪之初,賑災一系采用的方法多管齊下,而首先動用的最為激烈的方法,便是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