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一章 天南地北 此去畏途(下)(2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2453 字 2020-06-13

他收起手中重劍,便有衛士領命而去。

八月初三,無論如何,在這個下午,武朝綠林人刺殺的刀鋒,第一次遞至金國高層將領的身前。只是這名刺殺者的身份,一時間並沒有多少人知曉。

不久之後,代縣南門,也就完全被女真人攻下,滿城不封刀的屠殺開始了。而在北面發生的這一切,也還只是金人南侵的,小小序曲而已。不久之後,他們便席卷而下,進逼古城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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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寧毅的北上下意識地表現出了抗拒,但真的事到臨頭,女人能夠做的,除了哭泣與擔憂,並沒有更多的選擇。

而對寧毅來說,雖然也曾經有過哪怕國破家亡,只要偏安一隅就好的想法,此時卻已經被推翻了,當事情真的壓過來,他也沒有更多的選擇可以去挑。到得最後,也只能以最大的耐心安撫身邊最重要的幾個家人。

無論如何,過去一年以來的輕松與太平,從檀兒哭出來的那一刻起,確確實實的被某種東西所割裂了。此時回頭看,才頓時能夠感受到那種輕松悠閑中伴隨的珍貴與幸福。

他甚至還沒來的及給自己與小嬋的孩子選好名字……

夕陽西下,府中還沒有開飯,寧毅與檀兒到附近的街上走了走。院子附近有穿過城市的小河,小河上有石橋,周圍的行人不多,秋天的陽光照著葉子落在河里,看著烏篷的小船從石橋下過去,檀兒便牽著他的手。周圍不遠處,則多有跟隨的護衛與家丁。

「我原本……是想要更簡單一點的日子的。」檀兒笑了笑,「像江寧那樣就好,不用出門總是帶上很多人,怕別人打過來。可以悠閑地走,悠閑地看風景,相公你還記得吧,江寧那邊,家的附近也有這樣的橋,有時候你回來,我會在那兒遇上你……我第一次搬進這邊的時候就看到了,在心里想,太陽落山的時候我到橋這里散步,然後看到你從橋的那頭走過來……」

竹記的事情、寧毅身上的事情越背越大之後,家里人出門也得帶上護衛保鏢,回家則大都坐著馬車,會在外面散步的機會,已經幾近於無。寧毅低了低頭,檀兒則搖了搖頭。

「我也知道相公你要做的事情,我什么都支持你。可只有一點,我心里不明白,天下事,是天下人做的,為何……相公你的心里就有那么多的緊迫感,就像這次,你呆在京城,明明也是可以做的,效率肯定會差,但差一點就差一點啊。在家里的時候,雲竹她們的面前,我不敢這樣問你,可我不明白啊……」

寧毅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沉默片刻之後,嘆了口氣,低喃道:「我想去看看戰場……」

「嗯?」檀兒扭頭望著他。

寧毅笑著會望,目光清澈:「你知道燕京城破之前,郭葯師抵擋了多久嗎?」

檀兒顯然不明白他為什么說這個。

「他抵擋了五個時辰,與完顏宗望勢均力敵地打了五個時辰,如果沒有變化,沒有人背後捅刀子,他甚至有可能打敗完顏宗望。」寧毅說了下去,「我們在郭葯師的身邊安排有人,沒有到可以左右他或者殺了他的程度,但可以知道整個事情的原貌。張令徽、劉舜仁在戰場上抽身,想要投降,但郭葯師是真的想打勝的,這一敗之後,他回到燕京,如果據城以守,也是可以守上一段時間的,但他立刻就投降了,你知道這代表什么?」

「什么?」檀兒問了一句,不過她心里可能根本不在乎。

「從張覺死後,投降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如果沒有進一步的糟心事發生,他可以打,但因為兩個兄弟決定降,無法改變,他立刻就知道,打下去沒有意義。從……可能是張覺死後,他心里就明明白白的,不看好武朝。」

寧毅笑了笑:「另外,戰事一開始,宮里的那位,就准備封郭葯師為燕王,你能想到這又是什么意思?」

檀兒目光疑惑,寧毅頓了頓,接著說下去:「朝堂中所有人都大概看出來了,宮里的那位……害怕了,被嚇破膽了。當然他自己可能發現不了,但病急亂投醫,郭葯師還沒打勝,就直接封燕王,他說是千金買骨,但其他人怎么辦?沒有這個先例,世鎮西夏的西軍又怎么辦,跟種師道他們怎么交代。他害怕了,手上的籌碼,一股腦就要放上去……而在宮里那位之後,童貫直接扔掉太原回京,他准備回來的時候,估計雁門關、燕京城都還沒破呢……」

檀兒沉默片刻:「他們……」

「宮里的皇上、掌軍隊的大臣、邊關第一線的將領……」寧毅笑了笑,「他們全都不相信武朝能贏。呵,至少這個時候,他們都變成最稱職的預言家了。好嘛,嘴巴里可以說歌舞升平,各種混賬事情,大家心里,多少還是有數的……」

察覺到寧毅口中透露出來的意思,檀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寧毅握著她的手。

「當然,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一個國家,再怎么垮,也有一段時間可以拖延,但在最小的概率里,他們確實有可能一路殺過來,打破京城,甚至幾年十幾年的時間,滅掉整個武朝。到時候,所有人可能都逃不過去了。」他頓了頓,「這個可能性,畢竟是有的。」

「我在乎的只有你們,說到底,就是家里的這些人。」寧毅牽著她的手,望著她的眼睛笑了笑,「這世上的人幾千萬上億,我希望他們能過好。但說句實在的,如果事情無法挽回,就算幾千萬人全死在我的面前,我也可以回來好好的過日子。可如果金兵真的破了汴梁,或者破了江寧,追得我們無處可逃的時候,真落到你們頭上的時候,我怎么辦?」

「做不到什么事情也就罷了,但我現在是能做到的,我怎么能把你們的安危,完全寄托在這么一群不靠譜的人身上?」他將檀兒的手指一根根地彎曲起來,握起拳頭,然後包裹在自己的手掌里,女子的手不大,這個時候,眼前妻子的身形,似乎也顯得小小的,他笑起來,「所以我要去戰場看看……」

從頭到尾,寧毅是堅信人的努力與能力的人,人有擅長之事,也有不擅長之事,但如果肯付出艱苦卓絕的努力,擅長之事就能將不擅長之事容納下去,因此他也要去到戰場的第一線,去看去聽去感受。只因不想將珍視之物寄托於他人之手,人總得付出自己的努力。

女子摟住男子的身體,夕陽照射過秋葉的剪影,將兩道身形融為一體。夏日的雷聲已經過去了,這是初秋之中的,最後的溫暖。接下來,便是冰冷的殺戮,與沸騰的血河。

他在八月初四對家中的事物做了一整天的安排,同時已經對北面的竹記發出命令。下午,他也見了師師一面,當天的傍晚,寧毅辭別相府與家中眾人,離開仍舊安詳的、閃耀萬家燈火的汴梁城,偕同聞人不二。啟程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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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面,史進等人越過忻州城,屬於戰爭那混亂、殘酷、血腥而又荒蕪的景象,在他們的眼前呈現開來,而後,便是無數的、敵人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