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悲凄殺戮 漫長血河(一)(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5686 字 2020-06-13

大雪之中,馬車駛過喧鬧的街頭。

奔跑聲、呼喊聲、哭泣聲都在傳來。這條街道通往北面的城牆,又一隊志願守城的居民在小撥軍隊的帶領下往那邊去了,雪里的街道邊,有女人孩子正在哭,是家里人早兩天便死在了城牆上的,這類人現在還並不多,混在喧鬧的聲響里,引人惻隱,但除了安慰,終究無法說些什么。

因為更多的居民正被發動起來,往城牆那邊去,偌大的汴梁城,便都被這樣的氛圍籠罩了。

早些天李綱、秦嗣源等人發動民眾幫忙守城時,有此意願者甚眾,然而當這樣大規模的運作起來時,自然就要面臨各種各樣的問題,消失的、稱病的、不願意去的,每每令負責者歇斯底里,狂躁不堪。事情真逼到眼前時,各家各戶的妻兒,也未必真願意家中的男人往城牆那邊去了,由此爆發的種種情況,不勝枚舉。

但好在此次面臨的,真是汴梁居民的切身利益,就算有部分人員不能幫忙,真被發動起來的居民,數目也是夠多的。

此次女真大舉攻城,兵力共計五萬余,而城內負責守城的兵將,則在八萬左右。發動起來,已到城牆下幫忙,又或是在各處待命的民眾,整個數目已達十萬之眾,還有數萬甚至十數萬處於隨時可以動員起來的狀態。

這樣的龐大的組織力,令得舉城上下都處於狂熱與沸騰當中,無形中,其實也激發了眾人守城的熱血。至少在眼下的短短數日里,汴梁城中掀起的愛國情緒,已是空前絕後的。如果但從政績來說,任何組織起這種情況的官員,都值得一輩子誇耀了。

那無名的馬車穿過還在飄雪的城市,進入童貫王府的後門。在這邊,早有一些馬車、官員在院子里等待了。馬車上的年輕武將下來,走進內院,童貫正在待客,年輕武將通報一聲,隨後過去報告城頭的情況,實際上新的戰況也大同小異,戰事激烈,城頭危急:「……女真人兩度登上城頭,又被打退,但乙六段城頭有大的破損,恐將成為女真人的全力突破口……」

此時房間里的五六人,都稱得上是朝廷大員,或為武將,或是掌軍權的文官,童貫看著城牆的圖紙推演一番,眉頭緊蹙,又問及城內的狀況。其中一名官員詢問:「……天下精通兵事者,無過於王爺,王爺認為,這戰事如何。汴梁城,咱們還守得住么?」

另一人道:「女真人這次,看來是鐵了心,非要將城池攻破不可啦。」

「既然發兵攻城,又有哪一次是不想破城的!」童貫看著城牆圖紙,皺了皺眉,他身材魁梧,自有不怒而威的氣勢,「而城池攻守,瞬息萬變,女真人鐵了心,我等難道不是鐵了心要將城守住么!當此危局,只能戮力同心,再不要有愚蠢念頭,汝等回去,速速將家將派出,勿要再有拖延!」

女真人開始動真格,為了守城,短短幾日內,李綱連守御皇城的兵力都進行了幾番調動,下方發動居民幫忙,但在其中自然也有差別。普通民眾只能幫忙搬磚燒水、遞送物資,一些鏢局武師,大戶人家的護衛,又或是舞刀弄槍的任俠之輩,組織起來卻可以真的上城頭拼殺。城內的眾多官員自然也被動員起來,要求他們將家中親衛、護院派上城頭。對這類事情,有人欣然答應,有人則找到自己的背景靠山,尋求他們的意見。

不過,至少在這個時候,城中的大員無論是先前與左右二相和睦的還是不和的,都不敢在這件事上隨便反對了。童貫、蔡京、高俅等人甚至是首先將家將親衛們派出的——雖然只是派出一部分,但無論如何,代表著他們也希望城牆能守住。

當然,除了派出家將幫忙守城之外,還有許多事情,為預防著城牆真的被破,是他們在私底下悄悄運作的。

待到這批官員暫時被打發後,童貫皺著眉頭,再去看那圖紙,手中點了幾點,問旁邊那家將親信:「守城戰況,你覺得如何?」

那親信沉默片刻,望著童貫:「女真戰意堅決,城池……隨時可能被破。但誠如王爺所說,兩位相爺亦同樣堅決,所以……」

「城池攻守,若論細部,很多時候無定論可言,考的交戰雙方犯錯和補上錯誤的速度。」童貫摸著地圖,一字一句地說著,「眼前一戰,自三日前,便一直處於危局。女真是要在強攻中找我方錯處,他們每次登城,皆是找到了錯處,二十二那日下午,最為危急,然則李綱、種師道都極為堅決,在女真將錯誤擴大前,以人命填回去了。此後數次登城,皆是如此,若非我方戰意堅決,不論哪一次,都可能城破人亡,女真人當初半日陷上京,便是因為一個這樣的錯,往往只是幾十人登上城頭,守方意志弱了點,補得慢了點,那就是舉城俱亡。」

童貫眼下是武朝軍方地位最高之人,在許多人眼中,也是最會打仗之人。他的教導在外界不知道多少錢都要不來,那親信認真地聽著。

童貫頓了頓:「只是,能被頻頻逼出這樣的錯誤,也說明我方守城狀況,已經踩在了隨時可破的線上。李、種二人可以補上一百次,只需一次動作慢了,汴梁便再無幸理。這樣的狀況,細部上已無從推測,因此,方才他們問城池是否能守住,我也答不出來。」

他說到這里,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晌:「右相厲害啊……秦嗣源此人,若非黑水之盟,壓了他數年,如今我朝戰事,恐怕不至於如此窘迫了。這三日時間,他源源不斷地調動人上城,令城池北段,隨時隨地都有充足的物資,才是這些錯處能及時補上的真正原因,若非有他在背後掌舵,這些人就算發動起來了,也不知該去哪里,人死了、重傷了,也不能及時撤回,反而在城頭上占了位置,如此,怕是城池早破了。李綱、種師道就算要動起來,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右相……」那親信道,「他在民間,聲望卻並無李相、種帥等人隆重……」

「他是務實之人,有才名,卻難有清名。」童貫看了他一眼,「何況黑水之盟後,他空置數年,背負罵名。復起之後,又遇上北伐種種事情,他為此所累,欲做實事,有時候不得不劍走偏鋒,官員視其為酷吏,民眾皆是愚昧鄉願之輩,又懂些什么。唉,早數年間,他若專心經營官身,不去碰黑水之盟的爛攤子,如今朝堂上,能與蔡太師分庭抗禮的,便是他了。」

他的手在圖紙上揮了揮,有些感嘆:「若真是如此,我揮師北伐,要順利得多,也不至如今這般窘迫……」

這樣的感慨自然有馬後炮的嫌疑,也不是那親信可以插嘴的范疇。過得片刻,童貫吩咐一番,又將其派去城頭,隨時盯著戰況了。

城牆上的戰事會怎樣,如童貫所說,在細部上無從判斷,但從大局上來說,女真人的戰績名滿天下,守得了一時,未必守得住一世。這是城中絕大部分知內情的官員都有的認知,而在皇城之中,略有些後知後覺的周喆,此時也已經動起來了。

他的後知後覺,並非是因為遲鈍,純粹是給李綱、秦嗣源、唐恪——甚至還加上童貫、蔡京等人——給氣的。先前皇後提前跑出宮,他在背後追過去,結果遭到滿朝文武逼宮留下,回來之後,便賭氣不再管事了:眼前的爛攤子,你們要就拿去,我倒看你們能怎樣!

抱著這樣的心態,他龜縮在宮里自暴自棄,每天至少翻兩個妃子的牌子,做完以後又將她們罵走,待到女真強勢攻來,他心中甚至還有想法:「看你們擋得住!」

當然,這只是賭氣,他是成年人了,心中還是希望打敗女真人的,只不過帶著這樣的想法,他便可以不理會那些俗人的煩心事而已,然而當戰事進行了兩三天,他也忍不住開始關注一下,而後就終於知道了狀況。

周喆並非武將,對於戰事一知半解,他無法像童貫一樣,憑著城牆上傳來的消息,就知道戰事已經踩在了綳緊的鋼絲繩上。但無論如何,以周喆的聰慧,身邊還有些智囊的情況下,三天之後,他也就清楚了,那三個老東西已經傾盡全力,而城一破,他就真得考慮南巡了。

於是他手頭上也就動作起來:城牆他反正不管了,就算想管,這個時候他也沒轍——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他在悄然間伸出觸手,將重心放在了出城的道路上,最終小規模的點兵遣將,將從皇城到南面城門的道路上全都安排上可如臂使指的將領,這期間,京城中的好些力量都知情知趣,做了幫忙。例如蔡京、童貫、王黼、梁師成、高俅……等等等等,而李綱、秦嗣源,再包括秦檜、唐恪、耿南仲等各種能插上手的官員,也都盡力開綠燈,做好了這幾條後路——周喆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想到自己作為皇帝,竟然弄到如此境地,身邊的各種奸佞橫行,令自己這皇帝當得束手束腳。如今憋屈地將權力扔出去這么多,又憋屈地考慮後路,這些人看似乖巧,實際上心中怕是在嘲笑自己這個皇帝吧。每每思及此處,他的心中就愈發的氣悶,如此這般,又順手砸掉了幾樣價值連城的珍玩。

離開皇宮的范圍,漫天風雪里,要推動十余萬人的運作,負責組織的右相府及下屬幾部,工作量驚人的龐大。從秦嗣源,到下屬的戶部、工部、刑部、兵部,互相之間的協調、運作、串聯,自一品的高官到最低層的里正、衙役,一層一層的命令下達,安排調配。每時每刻,成百上千的官員在城市里來往奔走,基層的官員將人員調配起來,中層官員負責篩選,工部、戶部,准備大量後勤物資,兵部反饋每一條有關於城牆上戰事的消息,幕僚團還要針對這些信息作出推算,此後將一撥撥的人調到合適的地方,等待運用。

真正的戰事,是從這樣成千上萬瑣碎事情的運作里支撐起來的。當那城牆上慘烈的戰斗里出現缺口,李綱、種師道等人帶著人命迅速填上去的時候,真正決定大局的,除了城中的戰意,還包括了他們的手邊,有沒有足夠的適合拿上去填的人命。

從良莠不齊的群眾里篩選出可以作戰的人來,篩選出可以作為匠人、運輸者的人來,將他們迅速安排在出現空缺的地方。當城頭的每一撥部隊出現大量戰損的時候,敏銳地做出反應,投入可用的生力軍。再回頭在城里進行大量的宣傳,給所有人打氣,保證所有人的吃喝,等等等等,都是後勤中樞的難題。

坐鎮兵部中樞的秦嗣源已經兩日兩夜沒有合眼了。

整個大堂之中——包括大堂外的院子,都已經被棚子遮了起來,成為一體——無數的聲音都在響,官員、斥候奔走進出,有些事情下方的官員便能當場作出判斷,有許多事情則迅速地傳到秦嗣源這邊,而後,高層幕僚通過巨大的沙盤推演,還原不遠處戰場上的情況,接著再作出調配的決斷。

秦嗣源麾下,所有組織運作的能力,都已經發揮到極致,這其中也有寧毅的作用——在相府中樞里呆了這么些年,他的那種極重效率的處理事情的方法和理解,也被相府幕僚中的其他人學到不少,都是這個時代最為出色的人,潛移默化的,便能在不少事情上運用起來,在許多的行事細節上,相府的運作,都有著寧毅的現代化優化。

原本這樣出色的能力都是為北伐准備,卻想不到最緊急的時候,是為了守住京城。在針對一條條消息做出應對的忙碌里,偶爾堯祖年等人也會過來勸他稍作休息,但他皆是揮手拒絕了,猶如燃燒生命一般,老人此時,並不覺得累。

這倒也並非是什么不祥的征兆,雖然長期以來處理著大量事情,但秦嗣源在養生、修心等方面,也有著極高的造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學問、精神上的強大,促進了身體的圓融。這幾年來,對他沖擊最大的一次,恐怕是張覺被殺的那次反轉,但在眼下,有了心理准備之後,這樣的透支他還可以熬得住。

並且,每一個命令,都表現得極其清醒。

眼下的狀況,攻守的雙方都像是在透支自己的每一份力量,透支彼此的生命,只是女真人猶如一個潛力無限的年輕人,武朝一方,卻已經垂垂老矣。縱然秦嗣源在竭盡自己的全力處理每一件事情,他所感受到的,也是幾乎無窮無盡的壓力。走錯一步都要反劫不復的情況下,唯一的選擇,卻只能是走下去,而且,還看不到太多的希望。

在那不斷傳來的各種消息中,終於有一項,是性質不太一樣,像是打氣一般,不需要他去操心的。那消息的機密程度極高,是由堯祖年拿過來的,通篇由密文寫就的信函。

這篇密文的譯解方法和資格,只有秦嗣源本人擁有,但消息的來源堯祖年倒是知道,是由城外寧毅等人傳進來的。

秦嗣源迅速完成了解讀,他在沉默片刻後,將消息告知了堯祖年。

「……四千多人……主動出擊?」堯祖年以眼神詢問,旁邊已經有好幾份要緊的信息傳上來。

「封了吧。」秦嗣源點了點那封密信,然後開始看其他的消息。

堯祖年收起那封信,片刻後,低聲道:「就算兵凶戰危,這也形同送死,是否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調集其余軍隊,再圖出擊。」

城外兩個多月以來的戰斗中,女真人到底有多強大,已經表露無遺,此時他們強攻汴梁,確實已經很危急,但是四千多人此時出手,不管怎樣,都像是破釜沉舟的無奈之舉。而其中加上秦紹謙,就更像是舍身取義,以死殉國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雖然城外有三十多萬人先後被打散,四處逃遁,但如果能夠全部收攏起來,進攻宗望的攻城軍隊,汴梁之圍還是可解的。只不過,說起來簡單,卻實在做不到了而已。

新的信息停留在秦嗣源的手上,老人緊抿著雙唇,隨後搖了搖頭:「破釜沉舟,哀兵必勝……若然不勝,這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和天意如此了……我等如今,只能拼死守住汴梁,不必去想其它的事情。」

他的目光決然,隨後將心思放在了城內的事情上。從目光之中,難以知道老人此時的想法,但想來可知,此時此刻,他的大兒子被困於太原孤城,生死未知,而他的二兒子,也在城外不知道什么地方,冒著這漫天風雪,踏上送死的道路了……

離開這兵部大堂,白色的城池間,傳訊、報訊的騎士一直延綿向北面的那堵巨牆,無數的人群、士兵,都在朝著那堵城牆奔行而去,而在城牆上方,持續的戰斗廝殺,幾乎已經令鮮血染紅了城牆的每一處。

在飽受戰火的新酸棗門附近城牆的西面,被標記為乙六段的那處城頭,一段女牆已經被飛來的巨石砸得坍圮,女真的將士正在往這片缺口上沖,下方的雪原上,女真騎兵的奔射箭矢覆蓋了缺口兩端,城牆兩側,大量的武朝士兵手持刀盾、長矛冒著箭雨的威脅往破口處沖鋒推進,最前方的士兵推著一輛刀車,歇斯底里的吶喊前行,箭雨偶爾將人射翻在地,後方的人群便跟上來。在那頭,女真人已經組成槍林,最前方的戰士推著兩面大鐵盾往這邊沖來。

更遠一點的城牆後方,神弓營的士兵正在奮力往下方的女真騎兵射箭,試圖壓制住女真人的奔射。然而即使不時有戰士從馬上掉落,女真的騎隊仍舊不離開那片地方,仍舊對牆頭保持高強度的箭矢覆蓋。

城牆後方,唐耀已經朝城牆下射了許久,騎隊里被他確定射中的女真人已有三人,他是神弓營中最出色的射手之一,然而當他大喝著對准城下再射出一箭之後,一根箭矢刷的插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咬著牙關,蹲回城牆後方,滿頭都是因為虛弱和疼痛而來的大汗,他的手在沒命的發抖,這一切幾乎都不是因為此時插在他肩上的那根箭矢——他的手上,尤其是五根手指之上,已經皮開肉綻,全都是鮮血了,其中四根包裹了布片,仍然被鮮血浸出來,未包裹的中指血流如注,幾可見骨。

「啊……」他叫了一聲,然後又「啊——」的大吼一聲,牙關還是忍不住打戰,手指顫抖不停。

對於射手來說,弓弦是傷手指的,縱然有著許多種防護方法,然而當他經歷過在城頭上奔走數日,不斷射箭的戰斗後,他的每一根手指上,就都已經是觸目驚心的傷口,然而他不能戴上厚厚的手套,因為那樣一來,他就感受不到弓弦。

作為神弓營的士兵,在這種極限距離上的對射,他不止是將箭矢射出去就行了,如果是那樣,他與普通士兵的價值,又有什么兩樣。

旁邊,更多的士兵正從內側的樓梯沖上來支援,其中一個顯然是組織起來的普通民兵,那是個胖子,拿著桿長槍不知道為什么混進了這個隊伍,此時躬著身子,手持槍桿滿頭大汗,以幾乎要哭的神情看著他——看著他肩膀上的那根箭矢。

兩人就這樣對望了一眼,唐耀身上極其狼狽,不光手上是血,肩上是血,身上也斑斑點點都是血跡,頭發披散,嘴巴張開時牙關之中都是通紅的血漿,而在周圍的城牆邊,更為觸目驚心的應該是一具具還未有收斂的屍體,那胖子看了之後,面上哭喪的神色更甚了。唐耀吸了兩口氣,陡然又是「啊」的一聲喊,他反手一下,用力拔出了肩膀上的箭矢,站起來、轉身,「嘩」的拉開了長弓,箭矢嗖的射了出去。

他瞪著眼睛站在那里,待到確認箭矢射中了人,才又回身蹲下,看著那胖子,露出一個恐怖猙獰的笑容,晃了晃血肉模糊的手指:「一個。」他沙啞地說道。

那胖子臉上仍舊是哭喪的神情,但隨後,握著那槍,「啊——」的一聲吼著,往眾人奔行支援的城牆缺口處沖過去了。

「哈哈……」

箭矢是帶著倒鉤的,他的那一下用力拔出來,令得肩膀上血管斷裂,血流如注,唐耀捂了捂肩膀,看著胖子沖過去的身影,口中笑了起來。他隨後癱坐在女牆邊,看著那胖子愈沖愈遠,笑得詭異異常,停不下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當那胖子的身影消失在視野前方的人群里,他的眼淚都在笑聲中流出來了。

風雪呼嘯,城牆內側,無數的身影都如螞蟻般的往城牆上洶涌而去……

牆外,女真大營,對於完顏宗望來說,在如此慘烈的攻城景狀下,懦弱的武朝人竟然還能守得住,頗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已經發過好幾次脾氣了,此時他站在營地內的高台上,遠遠地望著城牆上那一小段的豁口,看著那激烈的戰斗,不斷地下達命令,隨後,不斷不斷地下達更多的命令……

翻山越嶺。騎兵與步兵,都一道在雪地里走,風雪維持著它的強度,不小,也一直不算很烈,要打仗還是沒問題。

這支四千人出頭的部隊,目標頗為明確,甚至所有人都做好了戰斗的准備,朝著牟駝崗的方向,迅速逼近,不過選擇的方向上,再進行延長,便是汴梁城。

「哪里的部隊?」牟駝崗大營之中,眼下負責駐守的,乃是負責後勤的完顏闍母和將領術列速,聽說此時竟有軍隊出現,主動來襲,頗為意外。

「不清楚,與先前的那些武朝軍隊,似有些不同,看起來……有些散,但來勢不慢。」

「四千人,步騎各半?」

「是。」

「看來是哪里大戶湊出來的義軍……異想天開……」

在汴梁城外的這幾個月里,過來與女真人作戰的,除了武朝正規軍,義軍也是有幾支的,通常來說,規模較小,但多是滿懷熱血的愣頭青——彼此在女真人打過來的此時,武朝各地義軍紛起,都說與女真人不共戴天,若論數量,六七十萬人都有,若在後世,說不定要給人滿朝忠烈的錯覺,但實際上,真正敢不怕死打過來的,畢竟不多。

而且,如果是武朝正規軍,兩千騎兵,要么不配步兵,要配至少得配兩萬人才對,此時殺過來的四千人,不倫不類,只能說是這些愣頭青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