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六章 寧夏催鬼語 厄夜起風雷(二)(2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2948 字 2020-06-13

與韓敬又聊了一陣,周喆才放他回去,安撫軍心,順便給他補了個出兵的條子。至於譚稹、李炳文等人,就不安排他們在宮里打照面了,免得又要勸架。

韓敬帶著幾名親兵輕騎出京,經過一處院落時,遠遠看見不大的靈堂已經搭起來,他微微的嘆了口氣……

他出城之後,京城之中的氣氛,儼然像是罩上一層霧氣,在這個夜里,朦朦朧朧的讓人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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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千騎兵,無軍令而出營,其後在原野上殺得血流成河,這樣的事情,平素自然算是大事,眼下的情況里,則該說是可大可小。

秦嗣源的問題,牽涉的范圍實在是太廣,京中幾個大族,幾個地位最高的臣子,要說完全脫得了干系的,實在不多。消息傳來,又有大員入宮,位於權力核心者都在猜測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至於下方,類似於陳慶和、鐵天鷹等捕頭,也早早回京,做好了大干一番的准備。待到秦嗣源一家的噩耗傳入京城,情況顯然就更加復雜了。

這一下,上面無論要處理哪一方,顯然都有了由頭。

然而這天晚上,事情都一直綳緊在那兒,沒有後續的發展。或是皇帝還未做出決定,或是幾個權臣還在私下交涉,眾人便也觀望著風頭,不敢輕舉妄動。

朱仙鎮距離京城有三四十里的路程,秦嗣源、秦紹謙等人的死訊雖然當晚就傳入京中,屍體卻一直未至。至於這天晚上為了救秦嗣源而出動的,掌握了秦府最後力量的一幫人,也只是隨著裝屍體的馬車緩緩而行。

女真人去後,汴梁雖然再度繁華起來,但夜間還是閉上了城門。秦嗣源的屍體隨寧毅等人在凌晨到了汴梁南門外,等到清晨開門了,方才駛入城內,鐵天鷹等人早已在那兒等著了。

此時早朝已經開始,一旦事情有了定論,他便能出手拿人。寧毅等人護著屍體進來,神色冷然,似乎是不想再搞事,不久之後,便將屍首運入小小的靈堂里。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秦嗣源雖然蓋棺,此時敢來祭奠他的人,可能不多。天亮起來了以後,鐵天鷹則收到消息,騎兵出營的事情,被上頭輕拿輕放了。

然而這邊事情還未完,在這清晨時分,第一個過來祭奠的大員,不料竟是童貫。他進去看了秦嗣源等人的靈堂,出來時,則首先叫了寧毅,到旁邊說話。

距離靈堂不遠處的院落房間里,對話是這樣的:

「為你之事,本王昨夜一晚都沒睡好!你瞞得了別人,瞞得過我么。一千八百呂梁騎兵出營的事情,說與你無關?你瞞得了天下人?」

「只為救秦相一命……」

「你!救到了?」

「為當為之事,秦相的確鞠躬盡瘁,他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然而,為當為之事,他還是用錯了法子。前車之鑒,便是後車之覆!」

「卻想不到第一個過來祭奠的,會是王爺……」

「哼!本王……唉……」

「為保秦相,我用盡了法子,如今,終究功虧一簣……」

「你要說什么?」

「秦相走之前,留下了一些東西,很多人想要。我一介商人而已,秦相走了,我留不住。東西……在這里。」

「……你想借刀殺人!?本王統軍之人,要你這個!?」

「王爺在這里牽扯最淺,也最不怕事。這是秦相留下來的因果,誰沾都不好,王爺要拿來用,或是拿去燒了,都隨意吧。」

「……」

鐵天鷹以為至少童貫會為了騎兵之事而震怒,然而大人物的心思他果然想不通,與寧毅私下交涉不久之後,這位王爺也是一臉平靜地走了。

對於寧毅這邊,童貫不再追究,軍隊的事,宮中有周喆給背了書,此後吩咐下來的,就只有緝拿刺殺秦嗣源的凶犯這一項了——這也是沒得拿的,刑部總捕在綠林間確實是煞星,但想要動到林宗吾這個級別,並不容易。最近幾十年來,唯一被他們動了的大宗師,只是劉大彪一人而已。

而在這其中,林宗吾也是真正的吃了大虧,他原本有京中大員撐腰,想要刺殺秦嗣源後,天下聞名,京中再高拿輕放一點,大光明教就順勢擴大到京城,誰知道迎面撞上軍隊,教中高手被殺得七七八八不說,接下來想要入京,一時半會也成了泡影。

除林宗吾外,京中幾個暗中養士的大家族,也多有損失。跑到原野上看那一場熱鬧的綠林高手,則更是凄涼得沒處說理。但在這場火拼中,暗地里浮現出來的許多東西,也真正的讓人動容,一些早就被京城通緝的重犯,包括聖公余孽等人的紛紛進京,似乎都是在預示著某些不好的兆頭將要來臨。

秦嗣源死後,權力的瓜分,必然也是要有一場火拼角逐,才能再度穩定下來的。

而鐵天鷹也絕不相信寧毅會在這場混亂中置身之外,他投靠了童貫或是哪邊尚在其次,重要的是,為了家中一百人,他去屠殺了半個梁山,這次的事情,他一定會回頭報復!

但由於上頭的輕拿輕放,再加上秦家人的死光,又有童貫有意無意的照拂下,寧毅這邊的事情,暫時便淡出了大多數人的視線。

此後數日,靈堂偶爾有人過來祭拜,寧毅花了些錢,在胡同口搭起一些戲台,又召集了手下的表演者,或是說書,或是唱戲,附近的孩子偶爾過來聽聽看看,戲台還給發糖。這些表演倒也有分寸,多半表演讓人笑得合不攏嘴的節目,說書也絕不談及悲壯的了,只說些與世事無關的話本故事。夏日或晴或雨,有的孩子過來了,又被打聽到這是奸臣喪事的大人給拉了回去,下雨之時人不多,戲台上的表演卻也繼續,有一次種師道過來,在夏日深深淺淺的樹蔭里,聽得那邊二胡聲響起來,歌者在唱。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那歌聲蒼涼,襯在一片的笑語故事里,倒顯得滑稽了,待聽到「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時,不覺落下眼淚來。夏天明媚,風雨卻蒼茫,告別一道守城的秦嗣源之後,他也要走了,帶著弟弟的遺骨,回西北去。

其余的京中大員,便也不在乎秦嗣源死後的這點小事情。此時他仍是奸臣,不能談是非,不能談「有」,便只能說「空」了。既然談及是非成敗轉頭空,這些人也就更加將之拋諸腦後,有這等想法的人,是玩不轉政壇的。

只有鐵天鷹沒有被這樣的氛圍所迷惑,秦嗣源與秦紹謙的頭七過後,寧毅等人在不驚動太多人的情況下,安葬了這一家人。此時京中各項事情已經回到混亂繁忙的正規上去,刑部花大力氣調查著北上而來的摩尼教余孽的事情,但由於最近這段時間上京的人數實在太多,京中爆發的各種案件也多,調查起來,一直都進度緩慢,但鐵天鷹還是安排了人手,監視著竹記的動向。

在大的方向上,太原淪陷後,建立黃河防線已經成為京中近期以來最大的戰略行動,要建立這么大的防線,便要出錢出力,出錢出力,要有權利分配的事情,於是京中各個勢力,都在爭取。另一方面,右相空缺出來,新的人選未定,這也是一塊大餅——事實上,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李綱苦苦支撐的左相之位,估計也已經做不長久了。

因為有女真人的威脅,軍隊是重中之重,京中諸方大員,都在尋求革新之道,城外的武瑞營,此時已經被捧在了風口浪尖,只不過越是這樣,該怎樣對這支軍隊下手,諸方就越是謹慎。這些都是大事。寧毅在安葬了秦嗣源後,很大方向上開始傾向於童貫一系,竹記又開始動了起來,但他剛剛進入童貫的圈子,基本上,也都是在自行其是,可能要先回復自己手下竹記的活力。

由於這樣那樣的緣故,在諸多大事之中,竹記所在做的事情,就真正的顯得微不足道了,竹記成員的許多事情,一時間,似乎也顯得有些漫無目的。秦嗣源死後,寧毅的行事,也顯得奇怪了許多,鐵天鷹偶爾見他出門,看看布匹,談談生意,做些比以前更加無聊的事情,在這段時間里,倒也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刑部的事情越來越多,五月中旬快要過完的時候,宗非曉便也被調配回京了。這天中午,兩人便在寧毅最近常去的布行附近碰頭,到酒樓上,聊起最近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