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二章 靂靂雷霆動 浩浩長風起(八)(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1968 字 2020-06-13

自古以來,人之肉體力量、質素,彼此並無太大區別。區分人與人之間差異的,其一為精神,其二……為族群。

天光燦爛、原野無邊,戰馬奔馳。

所謂族群,以規則為紐帶,將千萬人的力量合而為一。此一,是人類這個族群能夠繁衍生存的真正偉力,個人的力量渺小難言,唯有族群、國家的偉力,能夠區分自我與他人的力量差別。千百萬人組成的群體力量強大者,說明他們適應世界與自然的規則,他們是優秀之人,千百萬人組成的群體力量孱弱者,說明這千百萬人,乃劣等之民,必將被世界與自然所淘汰。

靖平二年六月三十,董志塬上的這個下午,陳東野在騎著戰馬的奔跑當中,想起小蒼河中寧毅說的話。

人之力量,其最大的一部分,並不在我們個人身上。

沉重的鎧甲如同堡壘般的束縛著身體,戰馬的奔行因為沉重而顯得比平日緩慢,視野前方,是西夏軍隊延綿的戰陣,拒馬被推了出來,箭矢飛上天空。在鐵騎的前方,僅僅三百多的刀盾手舉著盾牌,已經朝箭雨之中沖鋒過去,他們要推開拒馬。一千五百的重騎兵分散開來,對西夏軍隊,發動了沖鋒。

對於陳東野等人來說,唯有在這一刻,他們愈發明白這些話的意義:人的力量,並不在我們個人身上。

從多年前過來,當兵吃糧,在武朝的軍隊中渾渾噩噩的過日子,輾轉過幾個地方。天下極大,世道卻很小,每個人都是這樣過的,每一個人都未必沒有雄心壯志。軍隊中以武力為尊,也有許許多多武藝高強者,意氣風發,遇上任何人,都敢叫板。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軍中的官員們看著士兵烈火般的性子,鼓勵這些爭斗,認為這樣便能訓練出厲害的隊伍來。

人人都吃空餉,從上到下,大家都有好處。官員每個月將多的餉銀發到每個人的手上,兄弟手足之情,溢於言表。這些事情,沒有什么不妥,在這時間,所有的地方,都是這個樣子的,但凡是人,都是這個樣子的,沒有誰比誰能厲害出多少多少倍。

然後女真人來了,數十萬人的被幾萬人驅趕潰散,屠刀之下血流成河,軍隊中再厲害的人在這里都失去了作用。再後來到了夏村,及至造反,許許多多的人也始終疑惑於差異到底在哪里。陳東野是華炎會的成員,在小蒼河中偶爾聽寧毅談天說地,對於許多的東西,只是記在心中,未必能有太深的感受。

直到這一次出來,莫名其妙地打下延州,再在一戰之中吞沒鐵鷂子,到得此刻,數千人的軍隊對著十萬大軍真正發動進攻的這片刻間,他騎在戰馬上,心中終於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是有著極大的差別的。

那力量上的差別,不是一倍兩倍。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其實是可以變為十倍、百倍的。

前方的廝殺已經開始,血浪翻飛,千余重騎以十人為一組,在長達數百丈的戰線上發動了沖鋒,如同雨點般的,落入一萬二千人組成的龐大敵陣當中。

鐵騎轟然撞上頑抗的軍陣時,發出的響聲是沉悶而可怖的。高速沖鋒的戰馬在撞擊下已經失去平衡,陳東野在巨大的震動下朝前方撞了出去,如林的槍陣刺在鐵甲之上,他咬緊牙關睜著眼睛,朝前方的西夏人刺出了長槍,槍鋒刺破了軟甲、衣服、刺進肉里、然後刺出去、推進、嘩啦的拉開骨骼和身體、鮮血飈飛。這一瞬間,世界變得混亂了,無數的撞擊與猩紅充斥了視野,他的身體也在撞擊中轟隆隆的砸下去。

騎兵從他的旁邊殺過去,過得不久,穿著鋼鐵甲胄的人從血肉屍體之中爬起來,抽出了長刀。這戰場的其它地方,鐵騎仍如雨點般的落入。

申時二刻,在董志塬這戰場的南面,秦紹謙率領三千余人,對西夏將領沒藏已青率領的一萬二千大軍發動了進攻。作為久經沙場的西夏宿將,在接觸的片刻間,沒藏已青率領的軍隊做出了頑強的抵抗。

於此同時,從北面躍上董志塬的另一支黑旗隊伍,正沿著古原往西南的方向插下去,似乎要劃過大的弧線與南面的騎兵匯合。這一刻,整個戰場,都已經大規模地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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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警的煙火響得愈發頻繁,傳訊的斥候奮力抽打身下的戰馬,奔行在原野之上。夏末秋初,隨著微風撫起,天色古澄,時間還在跨過「下午」的范疇,董志塬上,已經被一撥一撥緊張而肅殺的氣氛籠罩。

作為西夏王李乾順本陣的兩萬五千大軍已經在原上停了下來,接踵而來的戰報正在沖刷著李乾順、阿沙敢不等人的腦海,甚至於三觀。

從申時開始,黑旗軍的進攻動作,意味著這場戰斗的徹底爆發。在這之前,十萬大軍的推進,對於屯兵董志塬邊緣的這股敵人,在西夏上層來說始終有著兩種可能的推測:其一,這支軍隊會逃跑;其二,這支軍隊的真實戰力,並不會高到離譜。

而隨著戰報的不斷傳來,這樣的心理預期,都在被迅速的沖刷剝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