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三章 喪家野犬 天下無敵(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2360 字 2020-06-13

三伏天的夜晚炎熱得出奇,火把熊熊燃燒,將院子里的一切映得躁動不安,廊道倒塌的塵埃還在升騰,有身影掙扎著從一片瓦礫中爬出來,須發皆亂,頭上鮮血與灰塵混在一起,四周看了看,站得不穩,又倒坐在一片瓦礫當中。這是在一撞之下去了半條命的沃州大豪田維山,他擦了擦眼睛,看著那道儼如失了魂靈的身影往前走。

「瘋虎」王難陀從後方爬起來。

三十年前便是江湖上有數的高手,這些年來,在大光明教中,他也是橫壓一時的強者。即便面對著林宗吾,他也從不曾像今天這也狼狽過。

「喂,回來。」

他看著對方的後背說道。

「惡人……」

林沖搖晃著走向對面的譚路,眼中帶血。火光的晃動間,王難陀走上來,抓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動。

「我惡你全家!」

沉悶的聲音一字一頓,先前的失手中,「瘋虎」也已經動了真怒,他虎爪如鋼鉗將對方扣住,前方林沖一下掙扎,兩人的距離猛地拉開又縮近,轉眼間也不知身體晃動了幾次,彼此的拳風交擊在一起,沉悶如雷鳴。王難陀手上爪勁轉眼間變了幾次,只覺得扣住的肩膀、手臂肌肉如大象、如巨蟒,要在掙扎中將他生生彈開,他浸淫虎爪多年,一爪下去便是石頭都要被抓下半邊,此時竟隱隱抓不住對方。

轉眼間一擒一掙,幾次交手,王難陀撕破林沖的衣袖,一記頭槌便撞了過去,砰的一聲響起來,王難陀又是一記頭槌,對方避開,沉身將肩膀撞過來,王難陀「啊」的一聲,揮肘猛砸,排山倒海的力道撞在一起。王難陀退後兩步,林沖也被砸得顛了一下,周圍的觀戰者都還未回氣,王難陀大吼著虎爪猛撲,這虎爪撲上對方胸口,林沖的一擊揮拳也從側面轟了上來。

彼此之間瘋狂的攻勢,豪拳、爪撕、肘砸、膝撞、連環腿趨進,呼嘯間腿影如亂鞭,隨後又在對方的攻擊中硬生生地停止下來,爆出的聲音都讓人牙齒發酸,轉眼間院落中的兩人身上就已經全是鮮血,打斗之中田維山的幾名弟子躲避不及,又或者是想要上前助王難陀一臂之力,到了近處還未看得清楚,便砰的被打開,如同滾地葫蘆般飛出好遠,砰砰砰的停下來後,口吐鮮血便再無法爬起來。

他們在田維山身邊跟著,對於王難陀這等大宗師,平素聽起來都覺得如神明一般厲害,此時才駭然而驚,不知來的這落魄男子是什么人,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找上門來。他這等身手,莫非還有什么不順遂的事情么。

院落一側的譚路更是看得心中猛跳,趁著王難陀不依不饒地擋住對方,腳下開始朝後方退去。不遠處林宗吾站在火光里,自然能夠知道譚路此時的行動,但只是微微一瞥,未曾說話。身邊也有看得心驚肉跳的大光明教護法,低聲分析這男子的武藝,卻終究看不出什么章法來。

林宗吾背負雙手道:「這些年來,中原板盪,身處其中人各有際遇,以道入武,並不奇怪。這男人心思黯喪,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股死氣,卻已入了道了……真是奇怪,這種大高手,你們之前居然真的沒見過。」

田維山已經狼狽地從一旁過來,只是搖頭:「不是本地的。」

視野那頭,兩人的身影又碰撞在一起,王難陀抓住對方,跨步之中便要將對方摔出去,林沖身形歪歪倒倒,本就沒有章法,這時候拉著王難陀轉了一圈,一記朝天腳踢在王難陀的頭上,身體也轟的滾了出去,撞飛了院落角上的兵器架子。王難陀踉踉蹌蹌撞到後方的柱子上,額頭上都是血污,眼看著那邊的男子已經扶著架子站起來,他一聲暴喝,腳下轟然發力,幾步便跨過了數丈的距離,身形猶如戰車,距離拉近,揮拳。

對方手上斜斜地拿著一桿槍,目光還在院子里尋找走掉的譚路,回過頭來,眼神空洞、焦躁、凄涼,長槍便無力地揮了上來。

「他拿槍的手法都不對……」這一邊,林宗吾正在低聲說話,話音猛地滯住了,他瞪大了眼睛。

「小心——」林宗吾的聲音吼了出來,內力的迫發下,巨浪般的推向四方。這一瞬間,王難陀也已經感受到了不妥,前方的長槍如巨龍卷舞,然而下一刻,那感受又猶如幻覺,對方僅僅是歪歪扭扭的揮槍,看起來刺得都不標准。他的奔突未停,右拳揮砸槍身,左拳已經便要直沖對方中路,殺意爆開。

這樣的沖擊中,他的手臂、拳頭堅硬似鐵,對方拿一桿最普通的長槍,只消被他一砸,便要斷成兩截。然而右拳上的感覺不對,意識到這一點的一瞬間,他的身體已經往旁邊撲開,鮮血漫天都是,右拳已經碎開了,血路往肋下蔓延。他沒有砸中槍身,槍尖沿著他的拳頭,點穿上來。

腳步踩在地上,青石朝著前方爆裂,王難陀止住身形,試圖退開。

月棍年刀一輩子槍,槍是百兵之王,最大路也最難練,只因槍刺一條線,所有的破壞都在那一條鋒刃上,只要過了鋒線一點,拉近了距離,槍身的力量反而不大。宗師級高手縱然能化腐朽為神奇,這些道理都是一樣的,然而在那一瞬間,王難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被正面刺中的。他身體狂奔,腳下用了猛力才停住,飛濺的青石碎片也起到了阻攔對方的左右。就在那飛起的碎石當中,對面的男人雙手握槍,刺了過來。

最簡單的中平槍,槍刺一條線,看來無力,那槍尖便像是要將王難陀吸過去,距離拉近猶如幻覺,王難陀心中沉下去,眼睜睜地看著那槍鋒貫胸而入、穿後背而出……陡然間,有罡風襲來了。

「你是何人!」林宗吾的吼聲如暴雷,突入王難陀身前,他巨大的身軀揮舞雙臂如魔神,試圖砸斷對方的槍,對方已經將槍身收回去,又刺出來,林宗吾再度揮砸,槍尖又收、又刺……一瞬間突刺了三下,林宗吾也接了三下,旁人只看到他身影飛撲過去,灰塵與碎石飛濺,林宗吾的左手袍袖化碰的作漫天蝴蝶飛舞,林沖的槍斷了,站在那里,朝四周看。

林宗吾身形似山岳,站在那兒,下一句話才說出:「——與周侗是什么關系?」聽到這個名字,眾人心中都是一驚,唯有那男子緊抿雙唇,在滿場尋找他的仇人,但終於是找不到了。他手中拿著斷掉的半截槍桿,失魂落魄,下一刻,眾人只見他身形暴起,那半截槍桿朝著林宗吾頭頂轟然砸下:「惡人——」

「好——」兩道暴喝聲幾乎是響在了一起,推向周圍,隨之而來的,是林宗吾雙手上舉擋住槍桿後爆開的無數木屑。林宗吾天下無敵已久,然而這落魄男子的當頭一棒近乎侮辱,眾人看得心頭猛跳,隨後便見林宗吾一腳將那落魄男子轟然踢飛。

身體飛過院落,撞在地下,又翻滾起來,然後又落下……

……

恍然間,是大雪里的山神廟,是入梁山後的迷惘,是被周侗一腳踢飛後的拔劍四顧心茫然……

林沖早已不練槍了,自從被周侗大罵之後,他已經不再練習曾經的槍,這些年來,他自責自苦,又惘然內疚,自知不該再拿起師父的武藝,污了他的名聲,但午夜夢回時,又偶然會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