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2 / 2)

「你跟著我?!」我吃了一驚,這一路,我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你為什么跟著我?不回家!」

「我不是有意的。」馮曉靜淡淡地說,本無意作更多的解釋,卻又不得不敘述這個過程,「其實我一直在辦事處的樓下,想約你出來……」她聲音很輕,語氣很沉重。

「那為什么不叫我?」我奇怪。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想叫,可心一直在跳,不敢叫。所以,在猶豫。」她坦白地說。

我們在一起工作了這么長時間,彼此相約非止一次,她從來沒有如此猶豫、扭捏過,這不符合她的個性,讓我似乎知道了她要說的話。我看著她,沉默不語,腦海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甚至連自己此時的心理也弄不懂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細微地吸氣聲,在這靜謐的雪夜里顯得很清晰,我聽得十分清楚。她穩定了一下盪漾起伏著的情緒,緩緩地又接著說,「正猶豫,就你出來了,想叫你,又好奇,所以,便跟了來。沒想到你會來找她。」說到最後,她顯得很失落很傷感。

聽她的語氣,我知道她對我來找魏燕的解釋並不滿意,甚至不相信,但我也不想再作深入剖析,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我望著她,問:「你想對我說什么?」

「你明天就要走了。臨走我想對你說句……一直想說的話。可我又……就在樓下猶豫。」她羞怯踟躕地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不想看到她為難的樣子,說罷長呼一口氣。寒冷地夜里,一團白色的霧氣在我面前一閃,瞬間便彌散在風雪之中。

馮曉靜的雙眼睜大,頭也微揚起來,凝視著我。燈光昏黃,我看不清楚她的眼神里包含了一些什么,但能感覺到,她很緊張,等著我往下說。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是我——應該說,交往的朋友中,很要好的一個。真的!」我誠摯地凝視著她,懇切地說。

「就是朋友嗎?」馮曉靜非常失望,傷感地問。

誠實地說,我並不是沒有動過和馮曉靜談情說愛的心思。馮曉靜應該算是很優秀的女孩,人長得也不錯。但每當我動心思的時候,總會想到鄧岩,會拿馮曉靜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同鄧岩作比較,這時候,我對鄧岩的思慕會更加強烈。

我有大男子主義傾向,而馮曉靜有著巾幗不讓須眉的稟性;她直爽、開朗、堅強甚至不拘的性格,讓我總覺得在她身上缺失了一些女孩子的溫柔,會對我大男子主義構成威脅。我理想中的女孩,應該是小鳥依人,對我有無限地依賴。而我在她心目中應該是一個力拔山河式處處都可以庇護她的英雄。就像我臆想中的鄧岩。

馮曉靜表現出來的傷感,讓我明白即使再堅強的女孩,也還是女孩,女孩的脆弱和溫柔永遠都會存在。我心里很難受,覺得傷害到了她,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那魏燕呢?」她問。

「魏燕也是我的朋友,像你一樣。」我說。

「我覺得不是。」堅強的馮曉靜終於哭了,只是沒有聲音,淚水卻不斷地涌出來。「明天你要走了,我以為,今天晚上你會約我呆一會兒,沒想到你來找魏燕。」

「我要走你很早就知道了。魏燕好長時間沒有見了,要走了總要給她打個招呼。」我心情沉重地說。

「你不用騙我,我能感覺出來。你知道你在這兒已經站了有多久嗎?」馮曉靜抹了抹臉上的淚。

我無語。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這兒站了多久,只看到馮曉的頭上肩上都落滿了雪花。我自然也一樣。我無語,看著眼前風雪中的馮曉靜,耳畔驀然響起李春波的那首小芳。當年知青回城與姑娘分別的時刻,是不是也是這般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