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接舷血戰(一)(1 / 2)

晚明 柯山夢 2008 字 2020-08-22

「真難吃。」盧驢子一邊吃著風干的肉干,一邊抱怨。

陳新嘴里嚼著茶葉,沒有說話,臉上還是帶著那種職業的微笑,盧驢子並不知道那晚他們在船頭說了什么,只以為是東家有事情交代陳新。而陳新似乎沒有受到那夜的影響,仍然如常的與眾水手打成一片,既然趙東家還有意招他做女婿,暫時他也不擔心什么。

這是在船上的第二十天,他們昨日經過朝鮮濟州島,沒有走濟洲海峽,而是從濟洲島西邊繼續南下,來到長崎往南的航線附近,今日桅桿上每個望斗都安排了人,一直在望斗中到處張望。這時船身左邊的側風吹來,水手們急忙調好帆面,又把右側披水板放下,減小橫漂,側風吹在寬大的船帆上,船身微微搖晃。

盧驢子並不知道航向什么的,陳新也不會看牽星板,幾次想學,黑炮等人幾句話敷衍過去,並不願教他。昨日經過濟洲島後,有了個參照物,他勉強找到點方向。知道此行還算順利,已經快到日本了,一路沒遇到大的風浪,也沒碰到其他海賊,二十天過去,也不知道此時的寧錦大戰如何了,還有劉民有的服裝店。

幾乎所有水手都到了甲板了,人人都在身邊放好了武器,主要是刀、長矛和撓鉤,還有一些飛爪,王足貴等炮手將兩桶火葯搬出來,正在給大弗朗機的子銃裝葯彈,朱國斌還是在中間望斗中,雙眼炯炯有神,打量著海面,他黝黑肌膚上布滿汗水,陽光一照,油亮油亮的,趙東家也在腰上插了把倭刀,帶著二當家韓斌等人在船舷便張望。

這個時代的海商,他們可以在任何合適的時候瞬間轉化為海盜,而沒有絲毫技術上的障礙。尤其又是這條船,船上的貨物大半是別人的,水手若要豐厚的收入,最好的來源就是搶劫其他船,過濟州島後,離日本唯一的通商口岸長崎已經不遠,遇到其他商船的可能很大。

甲板上氣氛比往日明顯不同,除幾個積年老賊毫不在乎的閉目養神外,其他水手精神顯得十分亢奮,坐立不安,時常把手中刀抽出來半截,又放回去。盧驢子吃完肉干後,似乎也覺察到了,正要開口問陳新,陳新已經低聲在他耳邊說話了:「盧兄弟,今日若是遇到其他海船,恐怕就有仗打了,咱們不是來拼命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沖到前面去,保住性命要緊。」

盧傳宗大大咧咧道:「知道了,陳哥你放心,舍了這條命,也要保你平安。」

陳新有點感動,海狗子和張大會兄弟也曾如此說過,雖然並沒有驗證過,但他相信他們是真心的,他其實所給予這些人的並不多,甚至有一些欺騙,他們的回報已遠遠超過自己的期望,這時代人的淳朴是他原來沒有想到的,如果換位而處,他自問自己做不到這個程度,面對著他們,不由暗暗有點慚愧。

盧驢子掏出煙筒遞過來,陳新這幾日也開始抽煙,船上就這么點大地方,久了之後是人都有點煩躁,抽點煙確實有放松的作用。

正要接過火石敲打,只聽到中間桅桿上朱國斌突然大喊了一聲。

「前面有船!!」

甲板上嘩啦啦一陣亂響,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趙東家幾步並一步的跳到舵樓上,一把將一個正要上廁所的水手掀回甲板,自己在舵樓上站了,用手遮住陽光,往朱國斌手指的方向望去,遠方海面上果然有一個黑點,還看不太真切,對舵樓下兩個掌舵的水手道:「給老子靠過去看看。」

兩人馬上調整航向,韓斌也帶著其他人改變船帆方位,以便更好的借風,甲板上繩索縱橫,每次調整船帆都要解開又系上,並非是一項輕松的工作,頓時人聲喧嘩,忙成一片。

一切調整好,福船已是和遠處那帆船斜向並行,趙東家又到了船頭,自己上了前桅望斗,不時從望斗中發出號令,調整方向,兩船距離迅速接近。

陳新在靠近船頭的右舷占了一個視角不錯的位置,此時已經可以看出對面那艘船的大致結構,身後幾個水手擠來擠去,想到前面來看,黑炮和二當家韓斌就在他身邊,黑炮和韓斌雖是平日不對付,但現在是一致對外的時候,兩人都是認真觀察。

那艘船正又西南向東北航行,必定是從中國沿海或南洋返回的,共掛了四個船帆,船頭是首斜桅,斜斜向前伸出,掛著一個白色軟帆,船尾掛一個西洋式方軟帆,但兩個軟帆面積都不大,中間兩個桅桿上掛著跟福船一樣的折疊式平衡縱帆,桅桿沒有望斗,船頭則是帶有木欄的「大和型」船頭,就如同一個東西方帆船的雜交品種。船上看得到有人走動,主桅的頂部有一個人影,應當是在往這邊眺望。

韓斌開口對黑炮道:「是倭國的朱印船。」

「沒錯。」趙東家已經從前桅望斗下來,到兩人面前說道。

憨勇也走過來:「大哥,看這吃水,貨該不少,干不干?」

「干,為啥不干,不干出海作甚。」

黑炮猛地轉頭對甲板上眾人大喊一聲:「抄家伙做買賣了!搶下船來每人一百兩,砍一個腦袋一百兩,想分銀子的就他娘吆喝一聲。」

憨勇也大聲喊道:「多拿飛爪,別用火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