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價值(1 / 2)

晚明 柯山夢 2118 字 2020-08-22

清晨的陽光斜斜穿過枝葉,在小徑上灑滿斑駁,各色清脆的鳥叫互相呼應,小徑周圍百花盛開,到處充滿沁人的花香,一行人在花草之間慢慢行來。

這里是京師紫禁城的御花園,年輕的大明天子崇禎皇帝正在悠閑的散步,周圍有一些直衛在戒備,身後則跟著一些身穿綾質宮裝的宮女,都是倩麗少女,宮裝是窄袖的淡雅樣式,顏色都為淡青色。崇禎在第一次看過袁妃穿著這種淡青色衣服後,崇禎認為此色「特雅倩」,取「夜雨染成天水碧」之意,稱之為天水碧,從此之後宮女人人效仿,成為後宮的流行色調和款式。

清晨的空氣讓崇禎精神奕奕,這種心情對他而言是不多的,登基四年來順心之事不多,煩心事卻不少。

遼東的建奴始終是懸在頭上的利劍,西南和東南稍安,山陝卻始終不太平,楊鶴要了十萬兩的招安銀子,誰知流寇拿了銀子用完就翻臉,到了五月,楊鶴面對再次洶涌的流寇浪潮已經束手無策,崇禎對楊鶴失望的同時,對流寇的耐心也終於耗盡。

今天讓他心情輕松的最主要原因,便是文登營在皮島再次大挫建奴,加上東江鎮各位將官的戰績,斬首和俘虜真夷在一千左右,並生擒正白旗固山額真喀克篤禮,這是從東事以來從未有過的大勝,在崇禎看來,流寇只是麻煩,後金才是真正的危險,只要能壓制住建奴。區區流寇還不被他放在眼里。

呂直的捷報提前到了一步,人頭和俘虜在赴京的路上,根據文登營一向的作風,這些人頭都不會有什么假冒,所以崇禎已經相信了這個戰報,但他還是命令兵部和都察院派員查看首級,若是屬實。便從登州經陸路進京,沿途向民眾展示戰果。

崇禎到一處荷塘邊的涼亭坐下,招過後面低頭躬身跟著的曹化淳。隨意的對他問道,「曹伴伴,讓宮女上些茶點。朕在此處暫歇片刻。」

曹化淳連忙叫來幾名宮女,從她們提著的食盒中拿出一些點心,親手擺在石桌上,又擺好茶杯,取出些條索狀的茶葉,用水一沖,清香撲鼻,他泡茶一邊對崇禎道:「皇上,這是福建今年剛供來的猴兒大紅袍,聽說武夷山亦只得幾株。」

崇禎對奢侈品沒有特別的愛好。但這杯茶著實清香撲鼻,端起看了一眼,茶葉帶著點油色,香氣濃長清幽,湯色清澈中帶著金黃。他輕輕抿了一口,醇香而有回甘,確實是茶中極品。他神色淡淡的放下茶杯,回味了一下之後才道:「茶是好茶,不過朕倒更希望熊文燦少花些心思在貢品上,早日平掉那些海寇才是真。只要福建太平,比之極品之茶更佳。」

曹化淳接過另一個食盒,從里面取出食箸,看似不在意的回道:「熊大人頗有邊才,怕是就快要有捷報傳來,奴才上次出宮,聽幾個福建人閑談,說那鄭芝龍乃一員驍將,手下號稱十八芝,連紅毛夷都非他對手,怕是不用多久就能剿滅那些海寇。」

崇禎對這個招安的海盜沒有太好的印象,淡淡說道:「李魁奇為禍海外數載,還靠其內訌才得以撲滅,那鄭芝龍怕是與傳言不符。」

「皇上說的是,奴才也覺著李魁奇怕是更厲害些,好在此人總歸死了,現在剩下一個海賊據說不是鄭芝龍對手,福建定會很快太平。」

皇帝今日心情不錯,聽了曹化淳的話,臉上露出點笑容,曹化淳卻一臉遲疑的說了一句,「只是,奴才聽說,這。。。」

崇禎笑著微微點頭道:「曹伴伴但說無妨。」

「奴才也只是聽人說起,不知此事真假,鄭芝龍曾言 『滅群小,獨霸四海』,奴才總覺著那些海寇都是些養不家的,那李魁奇、鍾斌、楊六楊七都是招過安的,就怕熊大人的兵船都給了鄭芝龍,到時海寇全滅,這鄭芝龍若是再有異心,又何人可制。」

崇禎眉頭微微皺起,他對這些海寇的旋招旋叛確實十分厭惡,心中原本就存有戒心,但大明水師早沒有當年橫掃露梁海倭寇的強盛,銀子連供應九邊都不足,哪有余力再建水師,靠海寇打海寇似乎是唯一選擇。

曹化淳稍稍抬眼觀察了一下崇禎的臉色,又接著道:「皇上萬勿憂心,奴才亦只是道聽途說,鄭芝龍這幾年也是實心剿寇,沒准確實是個忠心的,眼下水師亦是大有用處,此次身彌島大捷,便有水師之功,皇上當年准許文登營建立水營,正是高瞻遠矚,鄭芝龍既有本事,又忠心的話,日後在遼海亦可倚重。」

崇禎看了看曹化淳,面帶懷疑之色,卻見曹化淳毫無異色,輕輕嘆氣道:「鄭芝龍原本就是海上巨寇,其心難料,若調之遼海,近在肘腋,反為顧忌。」

曹化淳趕緊跪下道:「是,奴才失慮,一時口快,差點致皇上於險境。」

崇禎揮揮手讓他起來,曹化淳站起說道:「奴才方才只是想著身彌島之捷,倒是水師著實有用,建奴不過善於陸上征戰,於水戰一竅不通,到了海上便如虎離山林,非我大明對手,呂直這次說建奴也想建水師,正好這鄭芝龍由只擅長海戰,到了陸上卻是如龍失大海,正好便應了景,才有次冒失之議。」

他說罷便趕緊去拿其他的食盒,崇禎似有所悟,輕輕重復了一句,「龍失大海。。。」

曹化淳轉身擺上一盤「絲窩虎眼糖」和一盤「佛菠蘿蜜」,然後對皇帝問道:「萬歲,您剛才說什么?」

崇禎沒有答他,自顧說道,「曹伴伴剛才說身彌島大捷,呂直此次立下大功。亦是你當年推薦得力,若非他提督九門時頗為稱職,朕又怎么派他去登萊。」

呂直並非信府舊人,當年是曹化淳推薦的,算是曹化淳的派系,呂直這次立下大功,皇帝自然會給自己加印象分。曹化淳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得意,受寵若驚的道,「為皇上解憂。原本就是奴婢的本分,豈敢居功,奴婢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就算外臣冷嘲熱諷,只要皇上寬心,便是奴婢天大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