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泰州學派(2 / 2)

晚明 柯山夢 2230 字 2020-08-22

「這。。。大人的意思是訓導官也進去講課?跟那些歪門邪道打擂台?」

陳新理所當然道:「當然,訓導官也可以形成新的思想。我們的軍隊威名赫赫。自然可以總結出許多道道來。另外嘛,大學堂里面那些思想極端的,咱們以後不招入軍隊便可,讓他們去那些不那么要緊的地方,或者干脆就把他們放出去。總有其他地方官收拾他們。」

黃思德思索一下,才點了點頭。

陳新見黃思德理解了,陰陰的笑了一下,然後叫過後面聽得無聊的李東華和祝代春。「劉大人還有長篇大論要講,咱們不看了,去視察預備兵。這里提醒你們一下,剛才會議上說的只是常備戰兵,預備兵體系仍然要依托屯堡的社區方式,緊急動員起來才有戰力。」

陳新剛剛轉過身來,就看到陳廷棟風風火火的大步趕來,被兩個衛兵擋在了回廊下,他一臉怒氣,正要跟衛兵發火。

這個落魄舉人還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模樣,上次從江南回來之後,陳廷棟一直在民政干著監察的工作,也做一些文案之類,常在軍報上面發一些詩詞的豆腐干。不過陳新確實很久沒有見過他了,此時頗為親切。

陳新哈哈笑著迎過去對陳廷棟問道:「陳舉人這么忙是要去哪里?」

兩名衛兵放了陳廷棟過來,他也不行禮就急急的道:「大人,劉先生一向都是精明人,某是佩服的,但今次大學堂不設聖人之學,反而引入什么數學、機械、冶鐵,甚或一些聞所未聞之化學物理,諸多制器之學,此乃大謬。職業校中原本便有些本末倒置,但職業校原本便多半要培養些工匠入工坊,某也覺得無妨,然大學堂乃登萊之精華,芸芸學子之中寥寥數百人而已,他們出來是要教化萬民的,豈能再獨獨專研那些東西,大人不曾聽聞君子不器?某今日來,便是要找劉先生說個明白。」

陳廷棟也不等陳新說話,大口喘氣後接著道:「方才在門口聽聞,那大學堂中尚有弗朗機教習,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怎能反而讓他們來教化我中國學子,不知他們要教習什么與這些學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陳新見他氣得滿臉通紅,擔心他去教師里面鬧事,連忙拉著陳廷棟往回退開幾步,低聲對陳廷棟道:「陳先生萬勿動氣,幾個弗朗機教員是教習制鐵、制炮這類制器之學,不是學紅夷的思辨之學。」

黃思德突然補充道:「對啊,陳先生,大學堂里面也是有聖人之學的,聽說劉大人聘了幾位泰州學派的大師。。。」

陳廷棟啊一聲大叫,猛地甩開陳新的手,一把抓住黃思德的領子,「泰州學派算什么聖人之學,你不懂就不要胡說,泰州學派一派胡言,蠱惑人心,沒得辱了聖人之學四個字。」

黃思德猝不及防,幾乎要被這個高大的舉人提起來,眼睛都嚇得鼓起來,周圍衛兵甚至有人把手放在了刀柄上,陳新連忙過去拉開。

黃思德驚魂稍定,又對陳廷棟道:「方才劉先生便講的,人人可為聖賢,人人都可以對世界有自己的結論,豈不與泰州學派『百姓日用是道,滿街都是聖人,而聖人之道,無異於百姓日用』相同,劉大人或許便信這泰州學派。」

「住口。」陳新對黃思德低聲喝道,他見黃思德唯恐天下不亂,一心刺激這個陳廷棟去教室鬧事,心中頗有些不快,「有什么事情回登州開會決議,不要再多說。」

陳新開了口,黃思德立即偃旗息鼓,悻悻的退到一邊,陳廷棟聽了泰州學派幾個字更惱怒,這個學說來源於陽明心學,主張百姓日用之事便是道,普通人與聖人亦是平等,連「王侯非上,庶人非下」這樣的觀點都提出來了,稱之為大逆不道不算過分,創世人王艮又愛用直白語言敘述,讓很多人都能看懂,這種啟蒙的平民思想在明末流傳甚廣,影響巨大,對傳統儒學的觀點形成很大沖擊。

到晚明的時代,朝廷對社會底層的控制力逐漸喪失,加之商業社會的高度發展,傳統儒學的價值觀原本就已動搖,各類奇談怪論層出不窮,思想上的理學**正在瓦解,泰州學派的平民思想適應了這樣的潮流,自然遭到正宗理學的仇恨。

泰州學派中的激進分子體現出了強烈的反抗和叛逆精神,不但抨擊朝政,還著書立書對理學儒學大加諷刺,其中尤以何心隱和李贄為代表,他們都是科舉正途出身的科班,一接受泰州學派觀點再來對付理學,對理學的思想**極有破壞力。

而大明朝廷居然沒有對它進行嚴厲打擊,雖然收拾了最「叛逆」的何心隱、李贄等人,但泰州學派依然得以傳播,亦可見明末思想總體是非常寬松的。

陳廷棟正好便是理學信徒,他拼命要沖去教室,後面幾個軍官聽懂了陳新的意思,攔著陳廷棟不准他過去,陳廷棟雖然高大威猛,但也不是職業粗人的對手,只得在回廊下大聲咆哮。

前面教師窗戶上探出幾個腦袋張望,陳新眼見不是個事,眼睛轉轉對陳廷棟道:「陳先生,要不這樣如何,本官做主給你聘一個教習之位,你同樣可以在大學堂開課授學,我相信有陳先生在,大可跟那些學派比劃一番。」

陳廷棟一聽便停下沖過去的動作,轉頭過來問道,「大人說的當真?」

「自然,其實劉大人亦是這個意思,提供一個場所,讓各類學說辯個明白,我是支持陳先生。」

「那好,看老子不收拾他們,某這便回登州收拾行裝去文登大學堂。」陳廷棟哈哈大笑轉身而去。

陳新連忙喊道:「陳先生,只要文斗可別武斗。」

陳廷棟行走如風,也不知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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