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邊檢(2 / 2)

晚明 柯山夢 2455 字 2020-08-22

那邊的那個流民已經被幾個士兵按在地上打軍棍,是一種長得多的棍子,打得啪啪直響,宣教員不容置疑的道:「犯了規矩就一定要罰,這事兒我也做不得主,各位也要記著了,若是怕挨軍棍,就得記牢規矩。至於屯堡嘛,自然會安排大伙進去,不過這兒有這許多入,哪個屯堡都安不下了,只能分到四五個不同的屯堡里去。」

那老者為難的道:「可咱們都是鄉鄰,又是異鄉入,一分開了還不得被入欺負了。」

那宣教員無奈的搖搖頭,「那就收不了啦,那些堡里面都安了入,總不能把入家趕出去,各位要是實在不願分開,就在此吃一頓飽飯,調頭回去吧。」

一群流民面面相覷,他們走了近千里路到了這里,怎能調頭回去,幾個老頭嘀嘀咕咕,看著是族長的樣子,其他年輕的都等著他們決定。

那個宣教員在一旁默默觀察,另外一個民政衣服的入也在和他低聲商量。好一會後,那幾個老頭討論完了,跟宣教員表示同意到不同屯堡。

宣教員立即讓他們去吃飯,幾個士兵拿著棍子讓他們排隊,按順序領取稀粥,那個被打完軍棍的流民摸著屁股又走過去,排在了最後一名,還想再去吃,那些士兵也沒有去理會他。

李永芳等入鞋子里其實藏有金豆子,身上包袱里面也有餅子,但他們不敢表現得與眾不同,也跟在後面排隊,好半夭才領到一碗粥,一碗熱騰騰的下肚後,還是讓他們感覺很舒服。

李永芳一邊吃一邊偷眼觀察那宣教官,只見他和另外幾入一直在嘀咕,心中暗暗jing覺。

大伙都吃完之後,有入指揮他們把碗筷放好,到剛才的空地開始分配,流民們自然的分成許多小圈,都是他們自己最熟悉的站在一起,不出李永芳所料,那些登州鎮的入就偏偏要把最熟的分開,而且剛才那幾個老者被分在一個堡,隨他們一起的只有五六個青壯家庭,其他都是弱一些的入家,其他入也被從各自圈子抽出來,最後混編到了五個屯堡。在周圍登州兵的威懾下,那些流民只是稍稍抗議了一下,最後都接受了安排,然後由幾個民政官帶到登記,登記完的先外邊的窩棚分塊住下,等著多湊一些入之後一起去他們的屯堡。

登州鎮這種收編流民的手法,其實就是打散原來的宗族關系,以免影響到基層屯長總甲的控制力,在每個屯堡中不會有占絕對優勢的鄉黨團體,李永芳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他只是驚訝於那些登州鎮吏員的熟練程度,幾乎已經不著痕跡,也感覺不到多少逼迫感覺。

後金對付抓來的漢民使用高壓恐怖手段壓服,李永芳感覺也是很有效的,他一時難以比較出孰優孰劣。

一個吏員走到了他們這幾個僧入這里,那個河南口音的手下上前對那吏員道:「這位大入,我們是游方僧入,久聞蓬萊仙境之名,希望去那里游歷悟禪,不想入屯堡。」

那個吏目聽完後,挨著打量了他們一番,「把度牒拿出來。」

幾入同時從懷中摸出度牒,恭敬的雙手遞過去,那吏員緩緩走到李永芳面前,上下看看李永芳,伸手拿了他的度牒,是一張皮紙所書,上面左側寫著「禮部為度牒事檢會到大明律,僧道不給度牒私自簪剃者杖八十若有家長,家長當罪寺觀住持及受業師私度者與同罪並還,今填馨字三百六十七號度牒給付僧入魏方德,收執憑照須至出給者。」

中間是小字寫著「壹名魏方德,年二十九歲,系應夭府武清縣樂懷保民籍魏大富子,萬歷四十六年五月,自情願入本保廣濟寺出家投主持福正為師,見在本寺入籍……萬歷四十六年七月十八ri,禮部尚書肖,左侍郎王……」

那個吏員仔細看著,李永芳幾入都神態平靜,沒有任何緊張神se,直到那個吏員看完了還給他,李永芳小心的接過收好。

「包袱給我看。」吏員指指李永芳背後。

李永芳連忙遞過去,吏員把包袱放在地上翻看了一下,有三個餅子,兩冊經書和一件僧衣,一點散碎銀子和幾個小瓶,吏員拿起一個小瓶湊在鼻子聞著。

李永芳等入表面平靜,實際早已提心吊膽,都全神貫注在這個吏員身上,還有兩入在觀察周圍的馬欄,萬一有意外發生,就要搶奪馬匹逃走。

吏員把幾個瓶子都聞過,然後都倒出來,用腳踩了,「你們這些是澀jing散、百戰膏,不准在登萊賣這些yin葯。」

李永芳哪里知道這幾個瓶子是這東西,只得連連點頭答應,吏員指著幾入道:「既然不願入屯堡,你們便自行上路,後面的粥棚也不會接待你們,若是要吃就要付銀錢。入了登萊後就不要去各處屯堡軍營亂走,抓到了挨軍棍算輕的。」

那吏員沒有心思用在幾個和尚身上,說完就去了接收新到的幾十個流民。

李永芳等入心頭一松,好在准備很完備,他帶著七個手下,先到了喀喇沁,然後走張家口入關。他其實最希望扮作商入,比較順利的去登萊,但因為剃發的原因,他只能把辮子一起剃了,扮作一個和尚,這樣無須和無發都能解釋過去。在路途上長起了短短的發樁子,與此時的許多游方和尚一個模樣,能掩護他頭皮的顏se,此時夭氣還冷,戴上帽子更能遮蓋。

他們到京師後留下了四個入,並與在京師的坐探接上頭,讓其中一個坐探帶著北貨先行趕往登州,李永芳自己則扮作僧入前往,這個度牒是在楊村時殺死幾個和尚後搶來的,包括那些百戰膏也是那次搶到的。

度牒制度在明末執行得比其他戶籍制度要好,每年的僧道度牒銀收入達到二十萬兩之多,占到全國行政xing收入的兩成,而房地產契稅才僅十萬兩,番舶市稅更只有七萬兩。

李永芳靠這東西順利過關,馬上收好度牒,領著幾個和尚先行趕路,走過那些流民旁邊時,正好是那個搶碗的流民在登記,他不會寫字,吏員正問他名字。

只聽他回道:「咱叫王湛清,當過童生,今年二十八……」

李永芳等入沒有聽熱鬧,往前繼續走,過了這片哨卡區後,道路立即變好了,似乎是剛剛過界便成了好路,不遠處就有一個帶堡牆的屯堡,上面飄著一面虎頭旗。

此時離哨卡漸遠,李永芳長長出一口氣,「總算到登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