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後方(2 / 2)

晚明 柯山夢 2709 字 2020-08-22

崇禎微微笑了一下,輕輕嘆氣道:「這個耿仲明啊,登州的時候便跟著那李九成作亂,好在最後迷途知返,上次來京我也是見了,雖是雄壯,也能看出有股蠻勁,這兩人彈劾中,朕覺得怕是陳總兵的可靠些。不過耿仲明的戰功也是有的,兵部還是要做些說和的事情,不要讓這些意氣之爭影響大局,登州鎮眼下為天下重鎮,絲毫亂不得。」

周延儒搶先道:「臣亦是如此認為,況且如今兩人皆在旅順,戰事如此激烈,亦不宜讓他們上疏自辯,老臣建議,此事待戰後再說,不過該說分明的,還是應當請二人說明,尤其是陳大人,該還他一個清白,登州鎮雄兵數萬,左右二協皆大多出自文登,若是大將不和,亂將起來恐比李九成之輩危害更大。」

聽到周延儒含沙射影,溫體仁終於忍不住,站出來道:「周老先生一片好意,不過這言辭上還是略有不妥,陳大人一心為國,幾次三番出生入死,不知樞輔大人是否看過兵部轉來的生擒紫金梁塘報,,想那紫金梁為禍山陝多年,終在登州鎮面前敗亡。陳新親率三千步卒夜行百里,深入十萬流寇之中,一戰生擒紫金梁,身負刀傷三處,士卒折損過千人。陳新早已位極武職,若無忠君之心,豈甘冒如此大險,此乃聖天子在位,天降良將於大明,但聽老先生一番話,僅僅因兩人互相彈劾,便無端懷疑這等忠君敦厚之人作亂。」

周延儒從容的道:「溫老先生此話差矣,本官亦認為陳大人忠君敦厚,其多年來勇挫建奴,實為我大明難得之忠勇之士,說其不遜戚少保,亦是有的,這是大節。然其在鄉間一貫與鄉人多有沖突,據本官所記得的,自崇禎二年來便未斷過,前些時日陽和兵備道朱萬年還上疏彈劾陳新私下練兵。。。」

梁廷棟笑眯眯的打斷:「兵部已然查實,其所練之兵為文登軍戶,如今已大部轉歸團練總兵,衛所練兵原本就在情理之中,此乃太祖時便有定制的,樞輔大人總不能因它處不練,便以為天下皆不該練?」

「練兵自然該練,然兵部既然查實,則登萊正兵幾何、團練兵幾何可有定數?登萊各地屯堡林立,共有屯堡多少,每堡中有民勇多少,兵部可又查實?」

梁廷棟淡淡回道:「兵部自有文冊存檔,首輔大人大可來查看,下官也想請問首輔大人,河南、山西同樣寨堡林立,兵部是否也要查實?登州遭孔有德兵亂以來,民間人心惶惶,結寨自保者不計其數,大部分都不是登州鎮的,首輔大人不問因果不問主持者為誰,一來就往陳總兵頭上扣帽子,非宰輔的胸襟。」

梁廷棟當著皇帝頂撞周延儒,這讓溫體仁對他很滿意,這會顯得周延儒在內閣威信不足。這幾句頂得也十分不錯,陳新對付孫元化的事情舉朝皆知,後來牽扯出來孫元化賄賂周延儒的事情,這事不但害得周延儒損失一員大將,還使得他威信大跌,因此和陳新結仇是肯定的。

崇禎對兩人輕輕揮手,勸說兩人道:「兩位愛卿不要爭執,首輔沒有給陳新強加罪名的意思,梁愛卿也無錯,只是這登州已有左右協,正奇援游齊備,登萊土地貧瘠,人馬駐扎過多,供養也是個難事。」

周延儒便停下不再言語,開始提議的閔洪學則說道:「皇上,自有新三方策,則遼南重要凸顯,臣議請在青州再設一總兵,歸屬登萊巡撫屬下,設正兵、奇兵、游兵三營。該部募集青州山民漁民為兵,當不遜於登州鎮,可在危急時候增援遼南、東江,以免如此次一般,僅靠數營兵馬應對建奴全師。即便不援助遼南,亦可征調往剿滅流寇,平日間則剿滅青州匪患,此乃一舉三得。」

崇禎聽了略微心動,不過他還是無法下決心,因為他知道這些大臣往往說的是一回事,背後的真正意圖很難猜,他今天就猜不出來,當下對下面幾個大臣道:「青州劃歸登萊,此乃大事,其中牽涉甚多,不要急於一時,待朕想清楚再說,今日若無他事,便各自散去,登州的糧草武備都要抓緊些,誰敢拖延的,決不輕饒。」

皇帝說完就要起身,晃眼間看到徐光啟,見到徐光啟臉色不佳,皇帝關切的問道:「徐愛卿主持歷書編制,此乃國家大事,但愛卿上了年紀,也要顧及自己身子。」

徐光啟吃力的躬躬身子,謝過皇帝的關心。對他來說,一切功利的心思早已遠去,特別是孫元化的結局,徐光啟費盡心思,仍無法救出這個最看重的後輩和教友,這幾乎打垮了他的精神世界。如今他已少有關注朝局,而是一心放在崇禎歷書的編寫上。

崇禎勉勵道:「還是以前的那句話,修歷書不拘於歷書,泰西也好民間也好,要廣集眾長,虛心采聽,西洋方法不妨兼收,各家不同看法務求綜合。」

徐光啟心中對皇帝的支持充滿感激。明末學習西學是一種士人的時尚,並不是個別人的行為,而是一種東西方互動的交流,崇禎對西洋的科學也表現出極大的包容,除了武備之外,連歷書這樣重大的國家大事,也是采取了兼容並包的做法,絕不排斥西方。所謂把西方科學當作奇淫技巧的看法,那是我大清的特產,而不是中國一貫如此。

他跪下磕頭道:「臣謝過皇上,老臣鞠躬盡瘁,定要在百年之前制出歷書。」

崇禎點點頭,疲倦的揉揉太陽穴,然後站起來讓大臣散去,在王承恩的扶持下回了乾清宮。

周延儒和徐光啟一起離開,梁廷棟等則跟溫體仁一道,兩群人互相不說話,梁廷棟今日和周延儒撕破臉皮,連表面的功夫都省了,溫體仁對他態度十分溫和,讓他走在身邊,一路低聲交談。

出了宮門後各官都乘了轎子回家,梁廷棟回到官邸後,門房來報說宋先生到了,梁廷棟點點頭,讓他把宋聞賢領進來,這個人是陳新在京師的代理人,梁廷棟和陳新之間的利益糾葛不少,最直接的是遼餉提成,然後梁廷棟在天津有兩個商鋪,專門進登州的貨物,別的地方缺文登香,他那里從來不缺,每年的利潤十分可觀,相比於其他貪墨和份子錢,這是正當的來路,沒有什么政治風險,當然梁廷棟現在不太缺錢,他更看重進入內閣的機會,也就是成為溫派鐵桿的機會。

這次宋聞賢要辦的事情,是把青州府納入登萊治下,並在青州建一個青州總兵,屬於不掛印的普通總兵官,青州共設一個正兵營,一個奇兵營和一個游兵營,總兵額六千多。

他看不明白到底是王廷試要辦,還是陳新要辦,或是說是耿仲明要辦,不過里面的好處,宋聞賢是一早說明過的。這些好處是一部分,但更重要的,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問問宋聞賢。

穿著富貴的宋聞賢剛到書房坐下,梁廷棟就趕走下人低聲問道:「道石,你前兩日說溫大人手上有對付周延儒的利器,可查探清楚了?」

宋聞賢笑眯眯的喝一口茶,淡淡道:「大致查清了,一個叫做陳於泰,一個叫神一魁,都是利器,或許梁大人還可以加上一個。不過這事最後還得大人您自己決斷,以小人看來,周延儒過不了這一關,梁大人若是想痛打落水狗,不妨就可以開始了,溫大人那里的地位定是不同。不過小人這里,還是等著那青州的回話。」

梁廷棟突然停住,盯著宋聞賢片刻後才問道:「道石,這青州府和青州總兵,到底是誰要的,你老實告訴本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