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龍虎山的同門師兄弟們——
他們一直看不慣羅思遠散漫不羈,不穿道袍,不守禮法,從來不出席任何山內儀典,
對於門內長輩提出的讓他去擔任某地道觀觀主的建議,
也興致缺缺,聽調不聽宣,
懶散無禮到了極致。
如果他是尋常弟子,早就被師長叱令閉門思過不得外出,不用術法協助,罰抄門內戒律百遍。
可惜,
誰讓他師傅曾經是龍虎山的長老呢?
雖然那位長老失蹤多年,鎖在殿中的長魂燈都已泯滅消散,
但留下的頭銜,
依然能讓他的嫡傳弟子羅思遠,
可以行使一點小小的任性,而不被門中長老計較追究。
咔嚓。
羅思遠輕咬了口梨,微笑著和路上熟人打著招呼,不緊不慢地沿街走著。
他路過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
在川流不息的行人騾馬中停下腳步,低垂眼簾,看向路邊河流。
河中船舶甚多,船夫搖櫓,纖夫在岸上牽拉,
裝滿了貨物的貨船在口岸停下,旁邊緩緩駛過去一艘游船,船中坐著飲酒喝茶、欣賞兩岸的文人雅士,完全不知道河岸上也有人把他們看作風景。
河對岸行來一支迎請隊伍,新郎官坐在高頭大馬上意氣風發,
河這邊的民宅中響著嬰孩哭聲,以及疲倦婦女安慰孩子的輕柔哼歌聲。
真好啊。
羅思遠嘴角翹起,
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留戀,
他在陳州城中生活那么久,從來沒有看夠過這平凡嘈雜而寧靜祥和萬家煙火。
該走了。
甘甜梨子已經吃盡,
羅思遠將剩下的梨核丟進河中,一揮袖子,將街坊鄰里贈送的小食收入袖內,只將那朵紅花收入口袋,
伴隨著梨核入水的噗通聲,
大踏步朝陳州刺史府方向走去。
————
「竺修士?您在嗎?」
敲門聲響了起來,門房站在屋外,畢恭畢敬地說道:「城南的龍虎山羅思遠羅道長想見您,說要找您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
「羅思遠」
竺學民與同伴對視一眼,深吸了一口氣,
收起桌上數張密密麻麻都是點線摩斯電碼的紙張,
將兩顆妖魔頭顱放入背包欄,抹去殘存血跡,消除空氣中的氣味,
這才凝神靜氣,淡淡道:「知道了,他有說是什么事情嗎?」
門房想了想,「好像是,除妖?」
————
山洞中,李昂默默收起了瑞土軍刀300以及自己的生命紙,望著山洞高處漏下陽光的裂縫,若有所思。
「如果祥瑞說的都是真的」
邢河愁望了眼石床上昏厥睡眠的人猿(大腦改造手術引起的嗜睡),苦笑道:「那這次真就不好辦了。」
「盡人事,聽天命,順心而為,不必強求。」
李昂淡然道:「我們已經將所有情報告知了竺學民,接下來該怎么做,由他們自己決定。
我們只能做好其他准備,幫不上什么直接的忙——任何親自進入陳州或者與竺學民當面接觸的行為,
都會讓他們沾染上因果氣息,從而被察覺發現。
現在,要靠他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