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章 上朝(1 / 2)

權柄 三戒大師 2450 字 2020-08-24

武十七年九月二十一,大霧彌漫中都城。

更鼓未響,夜『色』正濃,北城的小清河上有微弱的燈光在霧氣中閃爍,要靠近些才能看清那是幾艘亮著燈的畫舫。

秦雷被若蘭從睡夢中喚醒,抱著枕頭閉眼嘟囓道:「不起,不起。」若蘭見王爺孩子一般賴床,強忍住笑,柔聲道:「爺,丑時三刻了,再不起就不能按時趕到承天門前站班了。」秦雷把頭埋進枕頭底下,瓮聲道:「這是誰定下的破規矩?干嘛不再早點,子時開,開完了一道睡多好。寅時早朝?這不活活把人的好夢劈成兩半嗎?」

若蘭心道,您跟夜貓子似的睡得晚,可別人都是日落而息,若是子時開,亥時起,那才叫睡一般呢。不過現在不是講道理的時候,

還是得先把這位爺哄起來:「王爺乖哈,等回來再睡他一天一夜補回來哈……」

秦雷把腦袋搖得撥浪鼓一樣,耍賴道:「不去不去,本來就沒我什么事,老四哪有睡覺重要啊……」若蘭被他弄得一陣頭大,這時屋外的石敢又輕輕敲門催促了,若蘭只好心一橫,趴在秦雷耳邊,蚊鳴般輕聲道:「爺,你若是馬上起來,奴婢今晚就……」一陣囁喏,卻嗯嗯的說不出口。

秦雷呼吸驟停,等待她的下文,好一會才聽若蘭羞澀道:「都聽你的……」

秦雷一下來了精神,騰地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摟住若蘭的小蠻腰,雙眼瞪得銅鈴一般,粗聲道:「品簫也可以嗎?」

若蘭的小腦袋垂得快到胸部了,微不可見的點點頭,便面紅耳赤地鑽到秦雷懷里,再也不肯抬起頭來,卻把叫秦雷起床的事情都忘了……[]權柄232

秦雷仿佛被打了一陣雞血,亢奮的狀態一直保持到了承天門外。打開車窗。見外面仍然伸手不見五指,秦雷低聲咒罵一句,才問道:「還有多久列班?」

石敢輕聲道:「還有兩刻鍾。您可以先吃些東西點心點心。」因為一些生理方面的原因,秦雷沒有來得及在船上吃飯。方才路上顛簸也沒法吃飯,直到現在才逮到機會。

秦雷點點頭,石敢便把若蘭准備好的食盒拿出來,將一小桶熬得稀爛的栗子桂花粥、兩盒精致糕點,還有三盤紅紅綠綠的開胃小菜擺在桌上。

雖然睡得昏天黑地。秦雷也知道若蘭子時不到便爬起來,為自己整治這份飽含愛心地早餐。美人情重,即使沒有什么食欲,他也不忍心浪費。接過石敢遞過來的粥碗,秦雷讓他也撐一碗,不要剩下。

兩人正吃著香噴噴的栗子粥,便聽外面侍衛輕聲稟報道:「王爺,三爺來了。」見秦雷點頭,石敢趕緊放下飯碗,轉身打開車門,將一身白『露』的三殿下迎了上來。

老三一上車便大呼外面好冷,秦雷以為他沒話找話,待借著燈光仔細看時。才發現他已經被凍得臉『色』發青,還簌簌地打著哆嗦。秦雷這才想起年時萬里樓上吃飯的時候,這位爺就不是一般的怕冷,忙把自己的飯碗推給他,微笑道:「三哥先暖暖手,」說著吩咐石敢道:「快給三爺盛碗粥,趁熱喝下去就暖和了。」

老三哆哆嗦嗦的接過秦雷地飯碗。搖頭道:「不用麻煩了,我就用這個碗吃吧。」說著雙手捧著粥碗,舉起來咕嘟咕嘟喝下去,不一會就把大半碗熱騰騰的栗子粥喝下去,舒服的呼口氣。把碗遞給石敢道:「再來一碗……」

石敢趕緊再給三爺續上,奉到他面前,見秦雷給自己遞個顏『色』,便躬身退出了車廂。老三捧著粥碗,也不廢話,急促問道:「怎么樣了?能翻過來嗎?」

秦雷溫聲道:「問題不是太大。三哥放心吧。」方才老三吃下秦雷碗里本來的半碗稀粥,卻有受賜而食地意思。已經算是很直白的表達出甘居秦雷之下的意思了。秦雷從來不是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混賬,對於別人的誠意,他向來會回報更大的誠意。

老三聞言面『露』狂喜之『色』,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道:「真的嗎?沒有問題了嗎?老四能活下來了嗎?」

秦雷笑著點點頭,語氣淡淡道:「我說他死不了,無常也不敢勾他去。就算到了法場上,我也要把他劫出來。」一言一句縈繞著強烈的自信,是現存的大秦皇室中所僅見的。

即使父皇也不能給人這種感覺吧,秦霖心道,雖然秦雷沒跟他詳細說明,他卻完全信了,毫無道理地信了。

這時承天門樓上傳來低沉的撞鍾聲,秦霖笑道:「這是叫站隊了」兩人便下了車。

望著黑咕隆咚的四周,兩人便在打著燈籠的護衛的帶領下,往城門樓下走

走著走著,秦雷突然小聲問道:「三哥,你一般都是什么時辰睡?」[]權柄232

秦霖不知道他問這什么意思,但還是微笑答道:「三哥我是個夜貓子,一般都是戌時初刻才上床睡覺。」

秦雷『啊』一聲,剛要說,我經常子時中刻還不睡。卻被秦霖誤以為嫌他睡得晚,忙補充道:「若是次日有朝會,酉時中刻便會睡了。」

秦雷干笑一聲,不再說話,心中認真思考著,是否要改變自己的生物鍾,來迎合這個討厭的朝會。尋思了半天,他才小聲問道:「能不能不來上朝?」

快到百官站班地位置了,秦霖挺直腰桿,雙手捧著象牙笏板,踱著方步,一邊走一邊小聲哼道:「除非病的卧床不起或者服喪期間。」秦雷心道,這不等於沒說嘛,有心再問,卻感到許多雙眼睛借著黑暗的掩護,在小心打量自己,只好住嘴,也挺胸腆肚的與老四一道在太子身後站定。

文的左、武地右,皇子王爺站中間。兩人剛站定,糾察御史郭必錚便開始唱名,「錢鐵……」聲音洪亮渾厚,讓人一下明白他為何在這三品糾察御史上一干十三年,不是因為本事差,也不是不會巴結人,而是整個都察院就找不出第二號形象好氣質佳嗓門亮的御史了。

「在。」站在文官隊伍中間的刑部左侍郎錢鐵朗聲答道,

「謝至嚴……」

「在。」錢鐵身後的刑部左侍郎趕緊答道。

郭必錚一個接一個的往下唱。官員們一個接一個的高聲作答,秦雷心中奇怪,微聲問身前地老三道:「怎么不叫李渾、文彥博他們,也不叫咱們啊。」雖然之前參加過兩次朝會,但那都是奉召上朝,在偏殿等候,並不與百官一起站班,是以秦雷對什么事情都很好奇。

老三壓低聲音。輕聲道:「糾察御史是三品官,不便直呼三品以上官長同僚地名諱,所以他先行注目禮,把站在前列的大官兒看一下。做到心中有數,再唱名時不叫這些人,也沒關系了。」頓了頓,又補充道:「方才咱們來時,他已經看完了,所以咱們一站好,他便開始唱名了。」

秦雷點頭道:「我說來時怎么感覺好多人在看我,原來咱們遲到了。」

兩人身前的太子聽他兩個嘀嘀咕咕起來沒完,終於忍不住輕咳一聲,回頭瞪了兩人一眼。小聲道:「噤聲!」

兩人這才縮縮脖子,垂首站立,等著郭必錚唱完名。這郭御史十幾年如一日的唱名點到,早已將其升華為一門藝術,只聽他不疾不徐、唱到最後時聲音也依舊洪亮,絲毫不見疲憊。而當他唱完一個名,朗聲道:「寅時到。天門開……」時,城門樓上的黃鍾大呂便恰恰敲響,時間拿捏得分毫不差,又不見絲毫急促。讓初見這一幕的官員都嘆服不已,心中擊節叫好。即使是看了十幾年的老京官。也依舊會用一種陶醉的眼神,欣賞著郭御史行雲流水地表演。

這就是范兒,這就是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