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四章 牆里秋千牆外道(1 / 2)

權柄 三戒大師 2459 字 2020-08-24

秦雷離去的時候,免不了又讓外面熙攘的百姓一陣圍觀,被欣賞了好久才得以離去。

一直到駛出銅鎖大街,秦雷才回頭感嘆道:「下回還是坐車吧。」

石敢也大點其頭道:「若是再這樣幾次,定然會被人盯上的。」

秦雷目光往街角一撇,微笑道:「已經被人盯上了。」

石敢先是心中一緊,但見王爺目光溫和,知道不是生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穿著皮襖的小胖子躲在街角,正在鬼頭鬼腦的向這邊張望。

「你去帶他過來,我在前面的茶館等著。」秦雷輕聲吩咐道,說完便策馬先行一步。

黑衣衛們進入這家茶館,此時臨近飯點,茶館里甚至沒有一個客人。店老板一臉惶恐迎上來,沈乞大手一揮,丟出一塊碎銀子,翁聲道:「包下你這店一個時辰。」老板接過那足有一兩多重的銀子,歡天喜地的應道:「沒問題,客官要什么盡管說。」

沈乞看一眼爐子上坐著銅壺,搖頭道:「不用你『插』手,在里面呆著就行。」說著便帶著黑衣衛上了二樓,挑個位置最好的榻,開始布置起來。

待李四亥進到這家不起眼的茶館時,秦雷面前的桌上已經擺好了一個茶壺、兩個茶盅。壺上沒有蓋,裊裊的飄著白『色』的熱氣,茶盅剛燙過,也飄著淡淡的白氣。[]權柄344

望著爽打茄子似的小胖子,秦雷的微笑如陽光般和煦:「坐下喝茶。」語氣帶著淡淡的親熱。

小胖子垂頭喪氣坐在墊子上,秦雷便拿起白瓷茶壺,為他緩緩穩穩地斟一杯茶,微笑道:「這是雨前龍井。采自谷雨前後、湯明『色』綠、一棋一槍,味道最是香醇。」去年春里,李四亥曾經在書香園常住。也被秦雷帶著喜歡起了喝茶,最後到了視茶如命的地步。秦雷從南方回來,就曾經給他捎過一些南楚的稀罕茶葉,令他歡喜莫名。

這雨前龍井他也是聽說過地,但被南楚皇室當作貢茶,鮮少有流入市面的,自然極其珍貴,若是往日他定然要把這茶湯喝成白水才罷休。但今日捧著茶盅,卻完全提不起興致。望著杯中隨熱氣變幻的投影,頗有些自憐自傷的感覺。

秦雷見他肚腸糾結,也不出聲催促,給自個倒一杯茶,兩指捻著那薄如蟬翼的茶盅,慢慢品咂起來。

過一會兒,熱氣散去。茶盅里胖胖的倒影顯得十分的……憨態可掬,有些惱火於這個詞,李四亥仰頭咕嘟一口,灌下微涼的茶水,用袖子擦擦嘴,吸氣深情道:「叔……」

「噗……」一聲,秦雷從口中噴出一片水霧……好在沒有面朝對方。從桌上拿起口布擦下嘴,輕聲咳嗽道:「你叫我什么?」

見秦雷這么大反應,李四亥不禁扭捏起來,小聲哼哼道:「叔啊……」

秦雷看看窗外的太陽。雖已高懸、猶在東方,不由失笑道:「兄弟,為何……如此抬愛於我?」說著『摸』『摸』自己地臉蛋子,自戀道:「還是很年青的一張臉嘛……」

李四亥嘴角抽*動幾下,腦袋垂地低低的,含糊嘟囔道:「你……不是俺岳父的結義兄弟嗎?俺當然得跟著月兒一道叫了。」

秦雷恍然道:「這怎么好意思呢,大侄子。」說著便在身上『摸』索,卻發現渾身上下空空如也,只好作罷道:「今天太倉促,下次再給見面禮哈。」

李四亥苦笑道:「你怎么就不能體會人的心情呢?」

秦雷哈哈笑著給他重新盞上一杯。嘿嘿笑道:「說吧,把姿態擺得這么低,想求我什么。就憑咱倆這關系,除了辦不到的,我一定辦到。」

李四亥心道:這不廢話嗎。但也知道秦雷這人嘴賤心熱。卻不能跟他在嘴上較真的。撓撓頭。一臉乞求道:「若是小月兒請你去我們家退婚,你可千萬別答應。」

秦雷聞言眯眼道:「你對不起我侄女了?」伯賞別離與他結拜地由頭。便是為了讓他名正言順的照顧伯賞賽月。雖說只是個由頭,但親戚關系也算定下了,是絲毫馬虎不得的。

李四亥聽他這樣一說,頓時叫起了撞天屈,一臉無辜地哀叫道:「我敢欺負她?都是她欺負我好不好,」說著一擼袖子,給秦雷看他手臂上新鮮的道道淤青,愁苦而幸福道:「看到沒,剛印上不到半個時辰,還熱乎火辣著呢。」[]權柄344

秦雷剛先說:這種娘們就得摁著一天揍八回。卻又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干侄女,只好撇嘴笑道:「打是親、罵是愛,親不過來用腳踹嘛。」

李四亥只是為了證明自己乃是弱勢群體中的一員,卻沒有訴苦的打算。把袖子一放,遮住那觸目驚心的鞭痕,將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說與秦雷,最後小聲問道:「把不把我當兄弟……」

「你不是管我叫叔嗎?」秦雷笑道:「感情您的輩分可以隨需要調整啊。」見李四亥一臉幽怨地望向自己,他只好舉手投降道:「這事兒我盡量幫你勸著,賽月今年不是才十六嗎?拖一陣子也不算什么。」在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地節骨眼上,就是伯賞賽月拿劍『逼』著秦雷,他也不會去招惹李渾那個渾身是刺的老東西。

李四亥這才歡喜道:「叔,你太好了。」

秦雷擺擺手,沒有與他繼續逗樂,表情漸漸正經道:「但是這事兒只能拖得一時,你可以二三十了還打光棍,但我那侄女兒卻不行。」

剛剛水靈起來的李四亥,頓時又蔫蔫下去,低頭小聲道:「難道沒有點寰轉的可能了嗎?」

秦雷沒有回答,只是一臉抱歉的望著他。

李四亥把雙腿挪到前邊。雙手抱著膝蓋,腦袋也擱在膝蓋上,目光游離了半晌。才沒頭沒腦道:「不知道怎么辦……渺茫啊……」

秦雷緊抿著嘴唇,微微有些煩躁的捻起茶盅,仰頭灌一個,卻沒有嘗到任何的香味。沉『吟』片刻,他把茶盞輕輕放下,輕聲道:「情之一事譬如飲茶,需得環境心情相適宜,才得品咂此中醇香。」說著輕嘆一聲道:「現在的環境心情都不適宜,還是不要去細品其中三味了。」

李四亥深有感觸道:「是啊……越品越苦。」說完便閉目不語。秦雷也陪著他一起發呆。

不知什么時候,李四亥終於起身離席,拍拍屁股,故作平靜道:「我回去了,月兒的事情……你斟酌著辦吧。」語氣中帶著掩不住地蕭索道:「你是他叔,總是為她好地……」說完便搖搖晃晃的下樓離去。

望著他落寞地背影,秦雷的目光變得復雜起來。待那背影消失不見。他才將視線收回,右手手面向上,三個指頭捏著那精致的茶盅一動不動,雙眼也緊緊盯著那茶盅一動不動,連呼吸也放緩了許多。

只有他那陰晴不定地眼神,才能透『露』出他地內心絕不像外表這樣平靜,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因為他已經很久沒跟任何人吐『露』過內心的真實想法了。自然也就沒人知道,他地心里到底是一座噴涌的火山、或是一座不化的冰山,抑或是冰火兩重天……

伴著啪地一聲輕響。他手中地茶盅片片碎裂,瓷片落在掌心,他卻沒有翻手甩下,反而輕輕攥拳。聽著那蟬翼般的瓷片在手中相互擠壓破碎,發出的清脆噼啪聲音,秦雷的嘴角微微向上扯動,竟然莫名的笑了。

隨意的一揚手,抖落手中的碎片,石敢趕緊上來,為王爺包扎被瓷片刺破地手掌。口中輕聲埋怨道:「若不是您手上的繭子厚,定要傷得重了。」不少碎瓷片扎在秦雷手掌的繭子上,也有一些扎在指縫、掌紋這些嬌嫩的地方,自然割破了皮膚,將鮮血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