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六章 京都變奏曲之序章(2 / 2)

權柄 三戒大師 2442 字 2020-08-24

塗恭淳一邊圍圍巾,一邊翁聲道:「昨兒還挺暖和的,今天卻又凍殺人了。我不放心那些個災民,看看他們有沒有凍壞了地。」

正在用楊柳枝蘸著青鹽刷牙的方中書聽了,吐出口中的鹽水,笑笑道:「同去同去。悶在家里會憋出『毛』病的,還不如出去透透氣。」他顯然比較有影響力,眾人聞言紛紛起身笑道:「同去同去。」

一行人穿戴整齊出了山北會館,便往最近地一個難民點趕去,正月里時,他們都是從這里挨個探視,直到把北城的難民點轉個遍才回來。

這個道他們走了好幾十遍,順溜的很。不一會兒便到了那位於城隍廟後的難民點,看到的景象卻讓他們大吃一驚----只見往日搭滿窩棚擠滿人的空地上。居然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地破破爛爛地窩棚子。

方中書和塗恭淳滿腹狐疑的在空地上轉一圈,發現他們給弄來的被褥鍋碗之類地全部不翼而飛……那些難民顯然是搬走了。

「搬走了也不說聲,真不夠意思!」塗恭淳忿忿道,說完狠狠吐口痰。最近火氣太大,無論什么事情都能讓他發作一番。

方中書尋思半晌,搖頭道:「他們能往哪搬?咱們去下一處看看。」他橫看豎看都覺得那些難民不像是主動搬的,反倒像是被什么人驅趕而走地。

一伙舉子們又往下一處地方趕去,路上碰到幾伙同樣去看難民地士子,大伙便一道過去。又到了一個難民點。結果還是空無一人,眾士子開始犯嘀咕了:這么多人一夜之間能跑到哪里去呢?

一連探訪了三個難民點,皆是如此,舉子們察覺出事情不妙了,便分頭到附近店鋪住戶中去問詢,昨夜至今晨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一個大聚居點足有幾千人,小的人數也要超過一千。這么多人同時離開。那動靜絕對瞞不了四鄰街坊。

果然,不一會兒,舉子們便重新匯聚起來,一個個面『色』不善、氣急敗壞道:「官差把他們攆走了!」「中都府把他們帶走了!」「兵馬寺把他們逮捕了……」等等等等,許多個消息匯聚成一句話:朝廷攆人了!但要問往哪里去了,卻是一問三不知……京里地道理跟蜘蛛羅網一般,不跟著看的話,誰知道會走到什么地方去。

眾士子這下不干了,七嘴八舌的聲討起來,最後幾個比較有威信的站出來商量一下。推舉方中書對眾人講話道:「諸位!子曰苛政猛於虎。咱們早就清楚,一日不消滅苛捐雜稅,難民們就一日不能回家!」眾人紛紛點頭稱是,通過許多次集會,他們都清楚了百姓有家不回、有地不種這種怪現象背後的罪魁禍首是誰。

待眾人安靜些,方中書大聲道:「現在我們要去中都府衙問詢那些難民地下落,若是有必要我們會與中都府交涉,至於結果……」方中書微微低沉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們讀書人受聖人教化,當以國家黎民為重,豈因禍福避趨之?」

「以國家黎民為重。豈因禍福避趨之!」眾士子毫無征兆的齊聲高呼道:「同去同去!成仁取義也要同去!」百十個士子便慨然向位於銅鎖大街上的京都府走去。

一路上引來無數路人旁觀,也有不少好事的跟在後面湊熱鬧,甚至還碰上幾伙舉子,問明情況後,也義無反顧的加入了請願的隊伍。

等到了京都府門前時。隊伍中已經聚集了近二百士子。以及無數看熱鬧的市民……當然,這些人也只能撐個人場。至於別地?不搗『亂』就不錯了。

京都府的衙役哪見過這陣勢,嚇得趕緊關上大門,連滾帶爬的去後堂通報給府尹大人知道。

舉子們見府衙大門閉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那塗恭淳便蹦出來,站到門邊的大鼓前,抽出鼓槌,奮力敲擊起來。

嘭嘭嘭嘭嘭……低沉震耳的鼓聲頓時在整個府衙內回『盪』,自然也把正在見客的秦守拙吵到了。朝對面的沈冰歉意笑笑,他剛要命人前去查看。就聽門外有衙役急促稟報道:「大人不好了,有一大群舉子帶著老百姓過來鬧事了。」

秦守拙微微吃驚的望了沈冰一眼,沉聲對外面道:「知道了,我這就出去。」說完小聲道:「沈大人稍作片刻,下官去前面看看。」按照律法,鳴冤鼓敲響後,官員需得在一刻鍾內開堂,否則以瀆職論。當然,若是發現有人『亂』敲那鼓取樂。他一定會被衙役們抓回來用水火棍敲著解悶的。

沈冰搖搖頭,起身輕聲道:「王爺地囑咐在下都已帶到,還是不耽誤大人您地正事兒了。」微一停頓,又慢悠悠道:「王爺說,你的位置很關鍵,雖已經立了很大的功勞,但接下來才是真正考驗您的時候……這把火能不能燒起來,全看大人了!」雖有些言過其實,但用來鼓動人心剛剛好。秦守拙面上微『露』激動之情,沉聲應道:「謝王爺厚愛。屬下即使肝腦塗地、也不負所托。」兩人拱拱手,沈冰便從後窗翻出去,消失在花園之中。

秦守拙不慌不忙的起身將窗戶關上,這才踱步出了房間,向大堂走去。他是先帝朝的進士,宦海浮沉二十余載,大秦近二十來所有的大事他都見識過。現在這個局面在他眼里。不過是有點『亂』而已,還遠沒到可以『亂』人方寸的地步。

在大堂坐定,一拍驚堂木,他清聲道:「開門放人。」衙役們趕緊將府衙大門打開,把外面地一干舉子請進來。這些舉人是有一系列特權的,其中諸如見官不拜、不受肉刑之類地,在今日便特別好用。至於那些看熱鬧的百姓就沒那么好運了,被衙役們毫不留情的趕將出去,只好在門外旁聽。

一番升堂威武之後,秦守拙望著堂內堂外的二百余舉子。沉聲道:「派個代表出來說話!本官只有一張嘴巴,伺候不了你們這二百多位。」他一上來就毫不客氣,非要打消這幫士子對朝廷的最後一絲親近不可。

士子們微一商量,仍舊推舉伶牙俐齒地對王方中書出來說話。方中書卻也不是個怕事地,站出來朝堂上踞坐的秦府尹拱手道:「府尹大人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秦守拙冷笑一聲道:「難道不知府衙之內,要先報上姓字名誰家住哪里才有發言地資格嗎?」

方中書拱手笑道:「學生方才只是先打個招呼。現在才自我介紹……」

卻聽秦守拙道:「本官對你是誰毫無興趣,有何冤情快快道來,否則休怪本官判你個『亂』敲鳴冤鼓的罪名,」說著打量他一眼。哂笑一聲道:「看你細皮嫩肉的樣子,怕是吃不了本官的四十大板吧。」他先讓人說、後又不讓人說,分明便是想借機找事來著。

眾人見他一上來便胡攪蠻纏、喊打喊殺的,立時對其惡感頓增,只聽人群中有人小聲喝罵道:「狗官!」秦守拙惱火的四處尋找。無奈那人再不出聲。根本找尋不到。

怏怏收回視線,秦守拙惱火的望向方中書。冷聲道:「講!」

方中書雖然『性』子比較隨和,但這些天置身於一群火『葯』桶子中間,胸中火氣自然也是不小,此時又被堂上狗官百般刁難,頓時便氣不打一處來,說話也沒了好氣,沉聲問道:「敢問大人!京都難民何在?為何一夜間竟然全都不見了蹤影?可是被大人驅逐出城了?」

質問地語氣令秦守拙微微皺眉,看一看堂下同仇敵愾的舉子們,他不禁心道:王爺讓我不顧個人安危的挑逗他們,直到激起他們的怒火為止。但這些人也太好激怒了吧……生怕再繼續下去會有生命危險,他便收起那副不屑的模樣,正襟危坐肅聲道:「不錯,是驅逐了,但還沒有出城!」

察覺到他語氣的變化,方中書也微微平和問道:「請問大人,他們被攆去了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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