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六章 京都變奏曲之結局(2 / 2)

權柄 三戒大師 2440 字 2020-08-24

「請求陛下選派一位我們士子都信任地大人,監督整個科舉過程,也好讓外面地同年放心。」商德重叩首道。

昭武帝沉『吟』片刻,才展顏笑道:「有理,得選個你們中意的監試官。」說著一指御階邊的秦雷道:「你們看他怎么樣?」

士子們一看是五殿下,不由大喜過望道:「王爺仁義公正、鐵面無私,正是我等士子之楷模,最為合適不過。」

秦雷靦腆道:「其實我也沒那么好。」

昭武帝微笑道:「本次春闈的監試官便由雨田擔任。」又看看階下百官,心中快意無比的發號施令道:「提調官依例由禮部尚書擔任。」大秦地粗放也體現在科舉上,監試官便是主考,提調官便是考務總管。就是這樣簡單。

若是放在前代。那可復雜多了,一次春闈要安排一位主考官、三位副考官、兩位監考官,以及十八房同考官,至於提調、監場、搜查、受卷、彌封、謄錄、對讀之類的官員,更是數不勝數。且還有一位獨立於整個體系之外的監試官----也就是秦雷現在的位子----直接代表皇帝監視整個考試過程,而不像現在這樣,主考監試一肩挑。

當然,這種由繁到簡的變化,與科舉的公正『性』下降不無關系----監考人員越少。監考程序越簡單,就越容易作弊不是。

見這爺倆要把好事占盡了,李渾終於忍不住出聲道:「陛下,五殿下的學問好像與老臣半斤八兩吧,這種水平能當主考嗎?」這話算是說到點上了。引得文官們暗暗點頭。

昭武帝右手輕輕撫『摸』龍椅扶手。微笑道:「此次主考需要以德為重,至於學問嗎。雨田是差了點,」呵呵一笑道:「不過不要緊,朕會找個飽學之士作副考官,補足這一點地。」對於今日之安排,他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地,以有備對無備,自然無往不利。

李渾這下無話可說,只好怏怏的閉上嘴。見無人再出班奏報,昭武帝沉聲道:「諸位臣工,朕要告訴你們一件事,」用輕蔑的眼神掃過台下眾人,冷笑一聲道:「其實士子們進呈的賬冊還有一半。」

說完從袖中掏出本賬冊,厚度竟是先前那本的數倍,隨手一翻道:「這本的時間跨度有些長,從昭武初年到昭武十五年……」一眾官員剛剛放下的心頓時提了起來,除了幾位部院首長,他們大多是這個時段的進士,心中不禁一片冰涼,暗叫道:難道真要魚死網破了?

看到朝中一片愁雲慘淡,昭武帝心中十分快意,但面上仍冰冷道:「你們當中的很多人也許不以為然,以為法不責眾,大秦離了你們就玩不轉,所以仍然心存僥幸,是不是?」

這位向來以隱忍面目示人地帝王,終於借著秦雷苦心營造出來的優勢,發散出了陣陣威儀---他的誅心之言仿若一道道利箭,刺得官員們大汗淋漓的低下頭去、伏跪在地。

嘲弄似的笑一聲,昭武帝起身道:「你們地算盤沒打錯,朕地大秦現在離不開你們,」還未待官員們回過神來,他又話鋒一轉,冰冷道:「但是將來就說不定了!」

一揮手,老太監卓言便捧上一個鐵盒,昭武帝將那半本賬冊扔進鐵盒之中,當著眾臣的面將鐵盒上鎖,再用黃『色』地封條封住,最後用朱筆一劃,算是完成了封印儀式。

百官面面相覷,不知道昭武帝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葯』,直到那朱筆一勾,才聽他沉聲說道:「朕對上蒼天父、列祖列宗起誓:今日兒臣元儻將賬冊封存三年。只要我大秦官員能夠洗心革面、改過自新、奉公守法、恪盡職守。三年後,此盒將原封不動投入熔爐、化為烏有,爾等皆為無罪之身。若是仍不思悔改,三年後咱們一一清算。」

說完厲聲問道:「聽清楚了沒有?」聲音在大殿中盤旋回『盪』,更顯得高亢嘹亮。被他這番連『揉』帶撮、百官早就沒了起先的斗志----人最怕沒有希望,一旦有了希望,甚至可以輕易放棄原先堅持的一切。也要將其抓住。只見百官屁股撅得高高地。情真意切道:「謝陛下寬宏,我等必將洗心革面、改過自新、奉公守法、恪盡職守……」竟是將昭武帝地十六字真言當場背誦一遍。

「退朝。」百官山呼萬歲之後,心滿意足的昭武帝便翩然而去。

見皇帝走了,李渾狠狠吐口惡氣,粗聲道:「咱們也走!」便帶著一干憋屈的手下離了大殿。直到騎上馬。一直沒撈著說話機會的李二合終於發言道:「我怎么覺著咱們被耍了呢?」

李清也一臉贊同道:「我發現咱們家的優勢還是在軍力上。」這話說得婉轉,言外之意,論斗心眼子、磨嘴皮子,咱們仨綁在一起,也玩不過皇帝、秦雷、文彥博中地一個。

聽兩個子弟如此評價,李渾氣的直哼哼,嚇得兩人趕緊與其保持距離。還滿懷忐忑的致歉道:「我們就是一說。若是不中聽,您就當我們是放屁,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哪知李渾一反常態的頹然道:「咱們李家人對陰謀詭計的把握上,就是差點事兒……特別是陰先生不在場的時候。」說著兩個黑眼珠子使勁往下瞅道:「後悔啊,若是聽陰先生的,沉住氣,等他們演完戲再上,怎會落到現在這般兩手空空地地步呢?」上次京山營地事情,再加上機關陣被破。讓陰先生的威望大跌,連帶著對他的分析謀劃也開始質疑起來。

實際上京山營那次也好、機關陣被破也好,皆是因為一人---鬼谷先生樂布衣爾,而陰先生只是與樂布衣齊名的神機先生之徒,輸給他也算正常。但這事兒可沒地兒說理去。雖鬼氣森森但水平其實很高的陰先生。只好硬吞下這兩個又臭又硬的苦果,一陣陣反胃的同時。心里八成還在嘀咕:到底是誰這么討厭呢?

見老爺子沒有照例打人,李清和李二合慶幸之余,也不忘連聲安慰道:「陰先生不是說了嗎,絕對的力量面前,什么陰謀詭計都沒有作用。咱們好生練兵,等來年開春把那禁軍元帥奪下來,就算他們放個屁都有陰謀,又能頂什么用呢?」話說這叔侄倆是徹底跟屁較上勁了。

李渾終於被說得笑了起來,狠狠拍拍兩人膀子頭,放聲笑道:「不錯,這次沒聽陰先生的,是我地錯,」說著一指西邊道:「走,回家跟陰先生道個歉,再討個主意去。」兩人眉開眼笑的擠擠眼,暗道:老爺子真好哄。

看著李家三人絕塵而去,陛前扶欄而站的文彥博竟然有些嫉妒,直到完全看不見三人的蹤跡,這才收回了目光。雖然身邊站滿了一眾官員,但是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孤獨,依然無可抵御地襲上心頭。

「老夫想靜一靜。」視線無神地掃過眾人,他嘶聲道。一干官員神態各異的表達了關心和安慰之後,便如『潮』水般地退去……都辰時了,大家還沒吃早飯呢,何苦要陪一個明日黃花的老相爺在禁宮里散步。

既然陛下向天起誓不追究,那就一定是不追究,這就給了百官一個重新站隊的機會,此時此景此等情況之下,大伙都希望的離這個晦氣當頭的老家伙遠一些。

長長的青雲道上,形單影只的走著大秦的丞相,他的背影有些蕭索、身形有些佝僂。撫『摸』著刻滿歲月的漢白玉欄桿,文彥博想起三十三年前的一天,他便是踏著這條青雲道,第一次進了宣政殿,參加了先帝的殿試。而後他的仕途便真的平步青雲,一路順風,僅用了十五年,便當上了一國宰相,權傾天下。

十八年後,他又要沿著這條青雲路下去了……他的榮譽、地位、自尊、信念、威望,甚至是兄弟、兒子,一切的一切都留在了身後的大殿之中,就這樣孑然一身的離去了。

煢煢孑立、形影相吊,雖然他還是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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