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零章 娘子快看流星雨……(1 / 2)

權柄 三戒大師 2365 字 2020-08-24

目送秦守拙走遠,秦雷便從花廳出來,先去若蘭的住處看了看沉睡中的詩韻,見她呼吸正常、脈象沉穩,這才放心的下了綉樓,簡單的用些湯餅,便吩咐若蘭更衣。

若蘭拿過秦雷日常穿的湖藍綢衫,卻見他搖頭道:「今天穿黑『色』的。」若蘭趕緊找出一身純黑的長袍給他換上,又將他的頭發簡單挽起來,輕聲道:「爺,怎么不見雲裳妹妹呢?」

秦雷尷尬笑笑道:「她還在車上,不過衣衫有些臟了,你去給她送身干凈的吧。」若蘭點頭應下。

「今晚我不會來了,你要照顧好家里。」秦雷一邊將佩劍往腰帶上掛,一邊輕聲吩咐道。

「爺放心吧,奴婢知道了。」若蘭輕聲道,說完便把秦雷送到門外。

秦雷到了前院,只見院中的火把連成一片,把個寬敞的院子映得如白晝一般明亮。火光下足足有五百全副甲胄的黑衣騎士,騎士們沉默的立在院中,特別醒目的是,每人的右臂上都系著一圈白布。

秦雷結果石敢奉上的白布條,也在自己右臂纏了一圈,這才翻身上馬,目光冷冷的掃過眾騎士,暴喝道:「士兵們!」

「有!」五百人齊聲響應道。

秦雷點點頭,沉聲接著道:「昨天,就是昨天,我們王府遭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他一邊說著,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馬鞭,仿佛單用言語無法表達出心中的憤恨:「我們居然在大秦的都城里,遭到史無前例的襲擊,自騎兵副統領俞錢以下。近一半的黑衣衛陣亡,余者各個帶傷。而這一切,都是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毫無疑問,這是針對孤,針對我們王府的暴力襲擊。殺我同袍、滅我威嚴,是可忍。孰不可忍?」[]權柄390

「殺我同袍、滅我威嚴,是可忍,孰不可忍?」黑甲騎兵們用盡全力咆哮道,他們雖然沒有趕上當時的戰斗,但戰場上地慘狀卻歷歷在目,心里早就怒火滔天。憋了一天之後,終於猛烈的爆發出來。

「對!不可忍,無須忍!也絕不能忍!」秦雷一邊猛烈的揮舞著雙手。一邊嘶吼道:「我們從來不是為忍耐而生的!我們要怎么做?」

「以牙還牙!血債血償!」往日里,秦雷早就將其反復灌輸進兵士們心中,此刻的回答果然毫不遲疑、整齊劃一。

秦雷狠狠點頭道:「不錯!一個都不許放過!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必須付出十倍百倍地代價!」說著猛地一揮馬鞭,暴喝道:「只有敵人的鮮血才能讓覬覦者止步;只有敵人血流漂杵,才能讓所有覬覦者望而卻步!出發!」

話音一落,沈乞打起一面上書血債血償四個大字的旌旗。當先出了清河園,五百騎士緊隨其後。

滾滾鐵流卻沒有直接向東城駛去,而是拐向了南城,在一個不大院落外停住。借著火把的光,能看清嶄新的青『色』院牆,仿佛才翻新了沒多久。透過院牆能聽到院中隱約的啜泣聲,有與俞錢相熟的衛士,輕聲對同袍道:「這里是副統領的家。」

得知王爺要進入拜祭,經過昨日地刺殺,衛士們哪里還敢怠慢。將這小院圍了個嚴嚴實實。兩排全副武裝的黑衣衛剛要先進屋去搜查一番,卻被秦雷厲聲喝止:「混賬東西,張牙舞爪的進去,你們要讓老太太作何感想?」

石敢趕緊把黑衣衛喚回來,親自上前敲門道:「老夫人……」他已經了解到,俞錢是獵戶之家,父兄皆亡,嫂嫂也改了嫁,家中只有一個老母。打去年起日子寬綽些,才娶了個媳『婦』。還雇了個粗手仆『婦』伺候老娘。誰成想日子剛見起『色』,竟又出了這檔子事,實在是造化弄人……

不一會兒,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從里面響起,聽聞是王爺親自上門吊孝。忙不迭打開門。畏畏縮縮的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起來。開門。便見著院子里用白藍粗布簡易扎起的靈堂下,擺著一口大棺材。昏黃的油燈下,一個老『婦』人倚著那棺材枯坐,用形如枯槁來比喻最是恰當。

這場景讓秦雷地心情陰郁無比,昨日下午俞錢告假的一幕又在他腦海浮現:王爺,明天就是家母七十壽誕……可喜可賀,准你兩天假,十一日再回營吧。當時自己如是回答道。

那是一個靦腆而好學的小伙子,除了一身『射』箭的本事,帶兵指揮也很在行,秦雷原本准備讓他接替高升的勾忌的。他正處在人生最好的階段,前面有無限可能,然而卻在此刻戛然而止,就連為母親祝壽這個小小的心願也無法完成了。

收拾下滿腹的傷感情懷,在石敢幾人的陪伴下,秦雷輕手輕腳地走進了院子。

幾人到得靈堂前,依舊沒有引起老『婦』人的注意,她依舊雙目無神的望著遠方,除了在夜風中飄搖的白發,就像雕塑泥偶一般。

秦雷輕嘆一聲,伸手捻起三根棒香,就著燭台點著,在靈前舉了三舉,心中默默道:俞錢,你為救我而死,這恩情是永遠還不清了。我能做的不多,但至少可以讓你了無牽掛。

他將那三支線香『插』進爐中,輕聲吩咐石敢道:「你替孤給俞錢兄弟磕個頭。」石敢趕緊老老實實的給靈位磕了三個響頭,秦雷這才走到那老『婦』人身前,沈乞輕聲道:「老人家,王爺來看你了。」[]權柄390

老人渾濁的雙眼這才稍微動了下,口中還沒說話,渾濁的淚珠卻噼里啪啦掉了下來,哆嗦著嘴唇再也說不出話來。看的秦雷心如刀絞,半跪下身子,伸手攥住老人的左手,輕聲道:「老媽媽,俞錢是為了救孤王而犧牲。他是我地大恩人,您也是我的大恩人。這份恩情孤永遠不會忘記的。」

老太太終於拉著他的手哭泣道:「王爺啊王爺,俞錢才十九歲啊,他怎么就能一睡不醒了呢……前些天還托人捎話說,今天要給老婆子做壽來著。他媳『婦』又是買壽桃、又是擀壽面地忙活了一天,張羅了整整一桌地好菜。單等他回來團聚……誰知……我命好苦啊……」

秦雷地鼻子一陣酸楚,要強忍著心頭的悸動,才能阻止眼淚落下,半抱住老『婦』人地臂膀,將她攙扶起來,輕聲道:「老媽媽還請節哀,俞錢他是個孝子,定然不忍看到您如此悲傷。從今往後孤就是您的兒子。替俞錢兄弟給您養老送終。」

老『婦』人又是一陣嗚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抽泣道「王爺仁慈,我這黃土埋到脖頸地孤老婆子倒無所謂,只是還請王爺垂憐俞錢那未出生的孩兒……」秦雷微微詫異道:「俞錢還有子息?」

老『婦』人點頭哽咽道:「他媳『婦』聞得噩耗便暈厥了過去,張先生來吊孝時,順道給把了把脈。說是已經有身孕了。」

秦雷拊掌歡喜道:「所謂天不絕人,我俞錢兄弟不會絕後了……」他這才知道為什么沒見俞錢媳『婦』出來守靈。他攥住老太太的手,輕聲安慰道:「這是俞錢兄弟在天之靈保佑,將來孩子生出來,若是男孩,定會光大門楣;若是女孩,也會招夫入贅,俞氏一脈的香火……不會絕。」

老太太自然能聽出,這是王爺許了俞家的百年氣運,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只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勉強止住淚水,顫抖著點頭稱謝。

秦雷剛舒口氣,便聽到石敢輕聲請示道:「王爺,兄弟們都想送送俞統領,您看可不可以?」

秦雷點點頭,小聲道:「應該的,但要安靜些,別驚擾到亡者。」石敢恭聲應下,不一會兒。兵士們便表情肅穆的從門外魚貫而入,他們左手夾著頭盔,右手皆捧著一枝梨花在胸口。每一個走到靈前的兵士都深深一鞠躬,把那潔白地梨花輕輕擱在木棺一邊,再回望袍澤最後一眼。這才緩緩走出了小院。回到崗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