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四章 廢相(1 / 2)

權柄 三戒大師 2359 字 2020-08-24

昭武帝今兒很爽,上朝半輩子了,就從來沒這么爽過。他穩穩的坐在龍椅上,威嚴的目光緩緩掃過御階之下,但凡視線所及之處,文武百官無不伏跪於地。

終於、終於、終於都跪下了。皇帝陛下美滋滋的想道,若不是場合不對,他定要載歌載舞一番,好生抒發下心中的激動之情。

今日沒有按慣例喊什么有事出班早奏,無事卷簾退朝之類的。老太監卓言顫巍巍走到階前,展開一卷聖旨,沉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上蒼以權柄授天子,百官輔天子牧萬民。是以天子信之任之、倚為股肱,百官自應肝膽相報、盡忠職守,雖肝腦塗地不能謝陛下萬一。」

「然今有太子太傅、程國公、中書省丞相文某彥博,世受皇恩、累以嘉勉、解衣推食、無以復加,卻不思報效、目無綱紀,敗壞五常,惡貫滿盈、罄竹難書。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包藏禍心、怙惡不悛,若仍由其竊據國器、逍遙法外,朕有何顏面再見皇天後土、黎民百姓?」

「其有八大罪狀,現昭告天下,望萬民知曉,非朕之不仁、實乃文某斯人已天理難容,人神共嫉。」

「其一曰殘害忠良。文某此人權欲熏心,陰險毒辣。為躋身宰輔不擇手段,謀殺昔日上峰李丞相,終於得償所願。其竊權當朝二十年,羅織罪名、構陷殺害忠臣良將共計三十一名,至於排擠流放者不計其數。敢問眾卿,文某此等行徑,當殺不當殺?」

「其二曰賣官鬻爵,文某狗膽包天。竟將大秦官職明碼標價,縣令五千兩、知府兩萬兩、巡撫十萬兩,堂堂國之重器,猶如小販叫賣,累年共售出大小官位四百余個。文某竟揚揚得意曰:天下百官皆出吾府矣。其言其行令百姓切齒痛恨、鄰國鄙夷嘲笑。敢問眾卿,其置大秦法度於何地?置朝廷顏面於何處?當殺不當殺?」

「其三曰『操』縱科舉,自昭武初年至今,文某把持科舉,安『插』親信、大肆索賄。堵塞國家取士之途二十年之久,終令天下士子震怒、齊聚承天門前,進呈御狀。文某此人狂妄不悖、囂張跋扈,居然打死打傷士子百余人。試問眾卿,此等目無王法之人,當殺不當殺?」

「其四曰貪贓枉法。文某在位近二十載,通過運河、賣官、科舉等途,累計收受賄賂逾三千萬兩白銀,相當於大秦三年稅賦。其一人富比石崇,驕奢『淫』逸,卻令天下百姓苦不堪言,痛不欲生,終有不堪忍受者,附逆造反。令大秦國內狼煙四起、生靈塗炭,千萬百姓流離失所、萬畝良田日漸荒蕪。試問眾卿。此等千古罪人,當殺不當殺?」[]權柄404

「其五曰里通外國,文某為一己之私,勾結南楚間諜公良羽,私放敵寇入關、泄『露』絕密情報。最終導致彌勒教反,生靈塗炭。請問眾卿,此等數典忘祖之敗類,是否人人得而誅之?」

「其六曰殺妻屠子,文某此人變態絕倫,先殺原配劉氏、後殺續弦韓氏,其殘忍嗜殺可見一斑。然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其竟先後殺長子銘禮、幼子銘任於堂前,此等暴行聳人聽聞、聞所未聞。敢問眾卿,若不殺之。天理何在?」

「其七曰刺殺皇子,文某斯人陰謀被挫,死期不遠,對五皇子之嫉恨也達至頂點。竟與前日糾結數百刺客,行凶於當街,將隆威郡王險些刺死。幸得天佑吾兒。雖九死一生。卻終得僥幸脫險。此等凶人瘋狂若斯、實乃令人發指,敢問眾卿。當殺不當殺?」

「其八曰謀刺君王,文某此人察覺末日將近,居然串通禁衛、喪心病狂,策劃刺殺寡人於紫宸殿中,若非太子仁孝、隆威郡王機敏,險讓其得逞。嗚呼眾卿,文某此人凶殘瘋狂、病在膏肓,若不殺之,留其何益?」

「其八大罪狀條條可殺,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猶復包藏禍心,窺竊神器。終致天怒人怨、罪責無加。敢問眾卿,此人當作何處置?欽此。」

老太監沙啞著嗓子念完冗長的聖旨,便悄然退下。

昭武帝的目光掃過面『色』慘敗的百官,面帶嘲諷道:「敢問眾卿,此人當作何處置啊?」

百官一片默然,一個個把腦袋低得不能再低,唯恐被陛下問到。其實如何處置文丞相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老人家都身首異處了,難道還要鞭屍嗎?

百官擔心的是株連啊,沒聽見有賣官鬻爵、『操』縱科舉這兩條罪狀嗎?這朝堂上的文武官員,除了幾位老資格地尚書、將軍之外,皆可被這條罪名勾連到頭上。是以一個個噤若寒蟬,站都站不穩。若不是沒有聽到最要命的結黨營私四個字,怕是統統要伏地乞命了吧,哪里還敢多嘴。

昭武帝很滿意百官現在的狀態,眯著狹長的雙目,心中冷笑道:這樣才乖嘛,當臣子的就該有個臣子的樣子,別一個個囂張跋扈的,像個什么樣子……看一眼站在文官前列的禮部尚書麴延武,昭武帝微笑道:「麴愛卿,你來說說。」

眾人的目光刷地集中在一臉恭謹的麴尚書身上,他們突然意識到,作為一直被文家打壓的苦主,麴大人這下該翻身了……就算接任文彥博的相位,也是有可能的。

麴延武不理別人或是羨慕、或是嫉妒的目光,趕緊走到走到御階前,一舉手中笏板道:「啟奏陛下,微臣以為,文丞相一案,證據確鑿。不容辯駁;罪不容誅,無可置疑。」

百官地目光頓時變得異樣起來,心道:果然是落井下石啊。

昭武帝目光閃爍不定的問道:「魏箏義,你說說,該怎么量刑啊?」

刑部尚書魏箏義滿頭大汗的走出來,小聲施禮道:「即使單論意圖刺君謀反一項,主犯便合該凌遲、其直系子弟腰斬,其九族當誅……」[]權柄404

卻聽得麴延武朗聲道:「陛下臣有話要說。」

昭武帝頷首道:「愛卿請講。」

麴延武拱手道:「雖然按律當如此,但文彥博當年有擁立之功。合該抵減罪責,還請陛下法外開恩,免得別人說朝廷薄情。」

昭武帝微微皺眉道:「擁立之功?」

曲岩等人心道:丞相向來待我等不薄,若是此時還不言語,難免被人當作縮頭烏龜。便紛紛出列,叩首道:「懇請陛下法外開恩……」

昭武帝似乎頗為躊躇道:「雨廷。你看應當如何呢?」

太子趕緊拱手道:「啟奏父皇,兒臣也以為只除首惡,放過其族人為好,這樣也可以顯出父皇地寬宏大量。」

「雨田,你是苦主,你說說看?」昭武帝微笑道。

秦雷拱手笑道:「簡在帝心、聖心獨裁。」

昭武帝不禁莞爾道:「小滑頭,跟你說正事兒呢。」

秦雷只好皺著眉頭道:「既然大家都這么認為,兒臣也不好說什么了。」

昭武帝點頭笑道:「好,越來越懂事了,」說著轉頭往向魏箏義道:「魏愛卿。若是依大家所言,你看該如何處置呢?」

魏箏義尋思片刻,輕聲道:「夷三族,九族男丁徙八千里,女眷一律充入內侍省。」頓一頓。又道:「至於文彥博父子兄弟……還要看陛下的意思。」

秦雷突然笑著『插』嘴道:「老魏,你也太不干脆了,既然說要饒了他們,就別整什么徙八千里,充入內侍省之類的名堂了。孤王是知道的,那跟死了沒兩樣。」秦雷對追究犯人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朋友,向來十分不以為然。

魏箏義心中叫屈道:我不是看你不爽,這才狠心重裁的嗎?見馬屁沒拍周正,趕緊補救道:「殿下果然像陛下一樣仁慈,是微臣思慮不周。那不追究九族,只流放三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