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殺人(1 / 2)

溫柔一刀 溫瑞安 2423 字 2020-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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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鐵冷笑道:「外面還有些余波,需去收拾清理。」

錦衣青年笑道:「十二堂主請。」

趙鐵冷拱手往門外走去,錦衣書生又道:「不,該是趙九堂主了。」

趙鐵冷眼神里掠過一絲喜意,嘴里卻道:「這要看有沒有命當這個九堂主了。」說著便走了出去。

剩下溫柔和王小石你望我,我望你,王小石越看對方,越覺俊俏,溫柔越看對方,越覺不解,只有錦衣書生,誰也不望,悠然負手,看著一地不能動彈的人。

溫柔秀頷一揚,向王小石叫道:「喂。」

王小石指指自己的鼻子:「你,叫我?」

溫柔沒好地道:「當然是叫你。」

王小石又指指自己的心口,「你叫我?」

溫柔看他傻兮兮的樣子,越發板起臉孔:「你是誰?叫什么名字?來這里干什么?你究竟幫哪一邊的?」

王小石一時也不知道先答哪一句好,只好第三次指著自己:「我……」攤攤手道:「我也不知道。」

溫柔得把刀舞得「霍」地一響,五尺外王小石的衣也給這一股銳風帶得動了一動,但錦衣書生手上的燭焰卻晃也沒晃。王小石留心上了,溫柔卻全然未覺,只頓足叱道:「你是什么東西,膽敢戲弄本姑娘!」

王小石知道解鈴還需系鈴人,便向錦衣書生拱手敬禮,錦衣書生點了點頭,算是還禮,王小石道:「這位兄台,請了。」

錦衣書生微笑道:「不必客。」

王小石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錦衣書生還未答話,溫柔已搶先道:「這還用問,他姓白。」

錦衣書生目光微注,「哦」了一聲,反問道:「白什么?」

溫柔把刀一收,插回背上的紫鞘棗紅鯊皮套里,叉起雙臂,噘嘴忿道:「我管你白什么,快快從實道來,你為什么要殺人?跟他們可是同一伙的?」

錦衣書生笑道:「既然我姓白,你問了也是白問。」

溫柔得又要拔刀。

王小石忙道:「閣下大名,還望賜告。」

書生也不敢怠慢,說道:「賤字愁飛,還未請教閣下大號。」

王小石心中暗忖:白愁飛,白愁飛?自己初涉江湖,對一切武林中有名人物都有留心,但似乎從未聽過這個名字。難道是武林新起的人物?以他的身手,恐怕絕對可以躋身於一流高手之中,怎么這般沒沒無聞?口中卻道:「在下姓王,叫小石,帝王的王,大小的小,石頭的頭。」

白愁飛本滿口想講幾句「久仰」的話,但一「王小石」這三個字,也未聽說過這一號人物,只把話縮回肚里去,說道:「閣下出手好快,你制住厲氏兄妹的手法,似非中原武林五教七家六門十三派所傳。」

王小石也道:「白兄指法更精,只不過這些人未必都該死,何故把他們全殺光?」

白愁飛咳了一聲道:「若讓這些人有一個活著回去,你、我、趙九堂主,無論天涯海角,無一不死在『六分半堂』手下。」

王小石道:「可是,他們之中也許還有好人,無心犯錯,這一殺豈不造孽?」

白愁飛道:「我不殺人,人就殺我,就算殺錯,也不放過,何況這些人作惡多端,無不該殺。」

王小石道:「我們是人,他們也是人,我們要活下去,他們也要活下去,我們以這樣的借口殺他們,有一日,他們也以這樣的借口殺我們,不知白兄以為如何?」

白愁飛冷笑道:「這世間本就是弱肉強食,者為王。有日我落在他們手里,無論他們有沒有理由,要殺總是要殺的,該死的總是該死的,我也不怨人。」

王小石正色道:「可是,如果你不殺他,他也不殺你,彼此豈不就可以相安無事了嗎?」

白愁飛反駁道:「不過,只要有人的地方,人和人在一起,就勢所難免要殺人,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有的殺是見血的,有的殺是不見血的。有的人殺人是笑著殺的,殺人是他的樂趣;有的人殺人是流著淚殺的,殺人是被逼的;有的人不殺人,但做著比殺人更傷人的事;有的人活下來就是給人殺的。你說的那個世界,那只是你心里想的,不存在於這世間里的」溫柔忿忿道:「你們聲聲人呀、殺人呀,究竟我是不是人?」

溫柔已經忍了很久。在她而言,已經是忍耐到了限了。忍得連她也佩服起自己的耐性來。她在小時候,因娘親和奶媽不肯買給她一個廿八角七層的馬花燈,他淘哭得使逛上元燈市的人都聚攏來看她;有次她在家里要抓回一只飛出鳥籠的畫眉,足足打破了家里十一件古董、抓破了六張名畫,還打碎了祖父心愛的波斯天羅水晶鏡,嚇得她兩天兩夜不敢胡鬧;還有一次是她把爹爹的官印當作石子拿去打黃犬,官櫻洪了,爹爹責打她,她一,一日一夜沒吃飯,先是動祖父,再動祖母,然後動大伯父,最後是娘親,把爹爹罵了一頓,幾經艱苦,幾次托人,幾番哄她,才讓她破涕為笑,肯吃飯了。當她吃第一口飯的時候,全家人都松了一口。

就算是上了小寒山之後,同門對她,也禮遇有加,師父對她也一樣疼惜,有時雖也因督促她勤加習武,斥責幾句,但都不會重罰。師兄弟里,除了早就藝成下山的大師兄,莫不對她神魂顛倒,就算她會上的武林高手,無不對她傾心討好,愛護謙讓,溫柔可以說是一向嬌寵慣了,也驕橫慣了。

沒想到,眼前這兩個男人,卻全似沒把她瞧在眼里:那姓王的倒還有兩顆烏靈靈的眼珠往自己身上瞟,那姓白的,簡直就不是人──至少不是男人!

溫柔忍不住了,叫了一聲。白愁飛和王小石倒是一怔。

他們一見面打開話匣子,竟然就爭辯起來,這連他們自己也始料未及的。

白愁飛笑道:「你放心,我們知道你是很有名的俠女,好打抱不平,行俠仗義,是『小寒山派』女掌門人紅袖神尼最小而最寵的女徒,溫柔溫女俠是不是?」

溫柔詫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小石趁說:「白兄,這里的情形,我也弄迷糊了,還煩請相告,以開茅塞。」

白愁飛反問道:「你聽過『六分半堂』羅?」

王小石道:「從一路來到剛才,都聽說過了,『六分半堂』是開封府里擁有最大實力的幫會。」

白愁飛又問:「你聽過『金風細雨樓』罷?」

王小石點點頭道:「那是天子腳下,黑白兩道奉為第一把交椅的組織。」

白愁飛這才說道:「壞就壞在:一山不能藏二虎,不允許有兩個第一。究竟誰才是第一?『六分半堂』雄霸武林廿六年,自然不能任由『金風細雨樓』的勢力增大。『金風細雨樓』崛起奇快,勢不可當,當然要把『六分半堂』取而代之,於是乎,」白愁飛指了指地上的死人,「還是老規矩,成者為王,敗者為寇。

既然強弱敗,者生存,就得死人,這一批死人,既不是第一批,也決不是最後一批……」

王小石不想白愁飛再說下去,便問:「剛才那位趙九堂主不是『六分半堂」的人嗎?」

白愁飛道:「他?」不禁笑了一笑,揚聲問:「趙堂主,這話是不是由你作答?」

只見那四四方方的趙鐵冷像一口木箱般地推門而入,老老實實道:「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他是誰呢?」看他平實忠厚的樣子,跟他剛才下的毒手完全聯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