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名目(2 / 2)

溫柔一刀 溫瑞安 2461 字 2020-08-25

只要是做生意、搞買賣的,都不能少掉這兩件東西,而且,想要一個組織成功而有效率地運作,這兩項就必須要完善健全。

總共有三十二個人在這兒埋首苦練。

這兒的主音並不是交談,而是算盤蹋達的聲音,和下筆沙沙的微響,每個人都是運指如飛,不是在算賬便是在記錄。

周圍的人都很安靜,很安詳,有的人甚至一面抽看煙$,吸看鼻煙壺,一面工作,這樣看去,工作得雖然悠閑,但決不怠懈。

這兒安寧得似乎並不需要世?

可是會真的沒有人戍守嗎?

王小石和白愁飛都知道,越是看不見的防守,是越可怕的防守。

這五層樓都不是個人資料的貯存之地。

個人資料究竟擺在那里?第六層亍第七層?

上面的幾層樓,又是什么世界?

現在誰都看得出來,這樣的一楝樓宇,系掌握了金風細雨樓的總樞,這龐大組織的一切運作,都得要靠這兒的文件和作業來維持。

而且誰都看得出來:

金風細雨樓是一個嚴密的組織。

蘇夢枕是一個嚴密的組織人。

※※※

白愁飛唯有嘆道:「你實在不該帶我們來這地方的。」

蘇夢枕道:「為什么?」

白愁飛道:「因為這是金風細雨樓的要樞,多一個人知道,總是不宜。」

蘇夢枕淡淡的道:「你們不是外人。」

白愁飛道:「萬一我們拒絕加入,反目成仇,我們豈不是成了外人了一。」

蘇夢枕淡淡的道:「你們不會。」他轉過頭去看這兩個人,問:「你們會么?」

然後他不待兩人回答,即道:「這個問題你們不必回答,絕對不需要人同答。」

這種問題只能靠行動表現,不能聽回答,因為世上再好聽的話,絕對可以從人類口中說出來,正如再惡毒的話一般,口是而往往心非。

他長吸一口氣,說得很慢:「我帶你們土來這里,只是因為三弟他要了解我們的經濟來源;」說到這里,他又劇烈地嗆咳起來,使人感覺到他的喉頭就似腿上的傷口,不住的冒涌若血,「一個人自以為他了解的時候,通常其實並不了解。金風細雨樓的建立。非一朝一夕,怎會讓你們匆匆一瞥,就能掌握得到?」

他平伏喘息,手撫胸口,良久才道:「以前,很多人都以為他們已經足夠了解金風細雨樓,結果,他們不是死了,就是失敗了,或者,加入了金風細雨樓,成為其中一員。」

他笑笑又道:「其實不僅是道樣子,不但金風細雨樓如此,六分半堂也如此。

沒有人可忽略已成的勢力,也不可以忽視傳統的力量。」

「你這些話我會記住。」白愁飛道,「一定記住。」

王小石只覺得很感動。

感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才不過說了一句話,蘇夢枕已帶他連上了五層樓,目睹了金甌細雨樓的五個機要重地。

在蘇夢枕這種人面前,實在不需要太多的話。

尤其是廢話。

因為他一對被病火燃燒的銳眼,仿佛已把事物看穿,把人心看透。

王小石忽然覺得並不佩服。

對蘇夢枕,佩服不足以表達這一種敬意。

更准確的字眼是崇拜。

※※※

蘇夢枕指看那些一個個長$格子道:「那些便是我們經濟來源的紀錄。由我們經營的事業有鹽幫、運糧、押餉、保鏢、戍防、鐵器、牲口、商旅等等,我們制造的兵器包括弓箭、暗器、火炮、內外門兵刃,另外手上更有大批鐵工、竹工、工、瓦二、織工、木工、船工等,隨時可雇用出去。我們有大批受過訓練的戰士,就連朝廷防御、邊防軍事,也會借重到我們,今天你們看到刀南神所部的「潑皮風,就是其中一支隊伍。」

他頓了頓又道:「另外還有大江南北七百五十二間鏢局,請我們督護;水陸七十三路分舵,亦跟我們掛鉤。京城里我們有的是買賣,從當$到酒肆,有很多都是我們一手經營的,城外有不少耕地,都是我們的人在種桑養蠶。」他笑笑又道:」另外,朝廷有時候,也要派我們去作一些他們並不力便作的事,這些事少不免都會動到金風細雨樓,而這些事,通常代價都相當不少。」

白怒飛忽然問了一句:「莫不是殘害忠良、鏟除異己?」

蘇夢枕臉上驟然變色,冷冷地道:「這種事,不但金風細雨樓不干,就連六分牛堂也不會去干的。我們只對外,不對內:「他沉聲道,「更何況,這種事,朝廷一向養了一群鷹犬,自然會替他們干好事,朝廷也不見得會信任外人。」

然後他問王小石道:「如果你還想知道多一些,你可以跟我來看我們官兵平寇敉匪的檔案,還有……」

王小石斷然道:「不必了。」

蘇夢枕道:「哦?」

王小石道:「我之所以不加入任何幫會,是因為他們的錢財來路不正;我之所以不加入任何門派,因為我不想自囿於狹仄的門戶之見。」他向蘇夢枕衷誠地道,「我現在明白了金風細雨縷的經濟來源和胸襟抱懷,$跟大當家劾犬馬之勞,死而無憾。」

蘇夢枕笑道:「你言重了。金風細雨樓一向極有原則,有所為而又有所不為,所以,經濟上一直要比六分半堂不討好一些,」他捂看胸前,臉上似有強忍痛苦之色,但眼神卻是愉悅的,「不過,我們還算是有幾分清譽,金風細雨樓卻足可自豪。」

王小石道:「這一點千金難買:」蘇夢枕哈哈大笑道:「對:這一點千金難求:「語音一頓,忽向白愁飛道:

「你呢?」

白愁飛道:「我?」

蘇夢枕道:「老二已問完他要問的話、應問的話,你呢?」

白愁飛$然道:「我沒有話要問。」

蘇夢枕睨看他:「那你有何求?」

白愁飛道:「我只求有個名目。」

蘇夢枕道:「什么名目?」

白愁飛道:「副褸主。」

※※※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在場的人,誰都大吃一驚。

不但連莫北神也為之震動,就連在賬房里的管事們,也紛紛停下了筆、止住了算盤,抬頭望向白愁飛。

一個才第一次進入樓子里的年輕人,居然一開口就想當副樓主,真把其他功臣重將置於何地?視若無$?

白愁$是不是太狂了些?

一個人太狂,絕對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年輕人。

奇怪的是,很多人都把狂妄當作是一件美事,一種足以自豪的德性!

不過,白愁飛臉上並無狂態。

他只是理所當然。

他這句話出口,跟還沒說出之前一般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