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五、寂寞與不平(1 / 2)

溫柔一刀 溫瑞安 2300 字 2020-08-25

拓跋雲身材矮瘦,此刻突然「膨脹」了起來。

當一個人沾沾自喜,自鳴得意之時,也會自我「膨脹」起來,不過,那只是幻覺,是在心理上發生,並不在實際上出現。

拓跋雲的突然「膨脹」,是因為他連中六十矢。

一個人中了那么多支箭,任誰都會「膨脹」起來。

所以拓跋雲連倒都倒不下去,因為箭$抵住了地面,反而把他的$首「撐」住了。

雷滾的眼睛立時發直。

同一$間,本已收緊的「天羅地網」驟然張開,白愁飛向他飛撲了過來。雷滾槍身「王蟒翻身」、揉身「黑虎卷尾」、掠身「黃龍轉身」、彈身「魚躍龍門」,四下身法,齊施並用,雙掌「倒轉陰陽」,雙腿「龍門三$浪」,行一面搶攻,一面搶道,邊打邊逃,逃了再說。

他這一招連環飛腿施展「龍門巨擊浪」,看似強攻,實是飛返,只要敵人一旦搶進,這三踢就變成極為凌厲的殺看,雷滾就憑這一招三武,有連殺五人傷四人共九名高手的紀錄。

何況他現在不求傷敵,只圖自保。

只要逃過對力的截擊,他就可以退到狀上;只要返到狀上,他就可以立時發動機關,讓他跌入$道,及時逃出生天。

他$出左腳,眼看要$中自愁飛的前一剎那,已軟了下來。

白愁飛中指一戳,已是中了他腿上的穴道,那一條腿,仿佛馬上跟他完全脫離關系。

可是雷滾還有右腿……

他右腿只差半寸,就要踢到白愁飛的胸膛,但自愁飛的中指,不偏不倚,不遲不早,也點中了他腿上的穴道,雷滾的右腿,立即也等於廢了。

兩條腿都不管用了,雷滾自然也踢不出第三腳來。

白愁飛可右第三指。

第三指就戳在他的「中極穴」上。

雷滾立即軟了,就像他雙腳一般,完全癱瘓了。

然後他才聽到白愁飛向剛剛新升任約九堂主趙鐵冷道:「薛西神,謝謝你。」

※※※

雷滾本來已經癱瘓,可是乍聽到「薛西神」三個字,就完全崩潰了。

癱瘓,只是身體上的脆弱;崩潰,卻是心理上的放棄。

他已豁了出去,咬牙切齒地道:「趙鐵冷,你這個卑鄙小人:」薜西神沉重地道…「不錯,趙戡冷是個卑鄙小人:」雷滾知道「趙鐵冷」已暴露身分,自度必被殺而滅口,故而恨聲道:「你背叛「六分半堂」,出賣雷總堂主,你不是人:」薜西神道:「趙鐵冷的確不是人:他叛六分半堂,有角雷損栽培,可是,我不是趙鐵冷,我是薜西神。」他昂然道,「薛西神是蘇公子的人,當然要忠於金風細雨樓。」

雷滾已完全絕望,只好道:「難怪你會通知我,應要小心提防,這兩天六分半堂的人會來殺我,原來要我人了你的彀,栽在這里。」

薜西神道:「要不是這樣,我又怎能得到你信任,負責在這兒布防?如果你不是已小心防范,雷損怎臼放心讓你來道里荒唐?」

雷滾忿然道:「好,很好,好一個蘇夢枕,單憑他一個薜西神,就讓我上了大當:」白愁飛忽道:「也讓我上了當。」

薛西神道:「哦?」

白愁飛道:「真正執行任務的,是你,而不是我,我只是負責來自投羅網,你才是這任務的主角。」

薜西神冷冷沉沉地道:「有兩件事你要明白。」

白愁飛道:「你說。」

「第一,要是沒有你,我就不會得手,所以,我們這個任務,沒有主角配角之分;」薛西神語重深長的道:「其次,如果蘇公子讓一個才結識一天的人,就可以完全取代相處多年的老部屬,而且由他獨力執行重任,他還會不會當這位新主人是一個可以相隨千年不覺遠、相伴十年不覺長的人呢?」

白愁飛的表情好像是今天才第一次看見薛西神一樣:在他印象里,薛西神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可是,他現在終於發現,薛西神在某方面是一個極堅持原則、矢志不移的人。

他的「原則」就是忠於蘇夢枕。

白愁飛道:「有的。」說看點了點頭。

薛西神奇道:「什么有的?」

白愁飛倦倦的一笑道:「原來忠、義二字*在江湖上,還是存在的。」

薜西神笑得有些無奈:「我們堅信它有,它就有;如果認定它沒有,至少,心里會更不好過。」

白愁飛向$在地上的雷滾瞄了一眼,「就不知道他有沒有?」

雷滾怒道:「大丈夫寧死不受辱,你殺了我罷:」薜西神非常認真的問:「你想死?」

雷滾楞了一楞,他不知道他居然還有機會選擇。

薛西神似是惋惜的道:「他真的想死,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白愁飛嘆道:「真可惜,一個人活下來該多好,才二十來歲,如果不死,起碼還有四十年的光景,可以享受……」

薜西神搖頭道:「唉,單是他的妻妾,至少可以讓三十個男人享盡艷福,他的財富,可使六十個人享盡榮華,他自己卻空擲一身本領,躺在冷冷的黃土中。」

白愁飛無奈地道:「那也沒法子了。人求速死,誰能讓他活下去?」

雷滾終於忍不住了。

他的汗如豆大,不住的淌落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不死,他一日一發現自己還有活命的機會的時候,剛才的勇色豪情,一下子都被抽空了,他現在反而沒有感覺到癱瘓,不覺得崩潰,而是恐懼:

怕死。

怕是奇妙的感覺,一旦開始感到害怕,就會越來越害怕了。

他咬看下肩,已咬出血來,但上排牙齒隔看層肉,依然跟下排牙齒磕出聲音來。

薛西神不忍地道:「看來,他是只想全忠,我們只好下手了。」

白愁飛辭讓道:「還是由你來動手好了。」

薜西神慎重地道:「我只好讓他死得痛快一點,不那么痛苦一些,」雷滾終於忍不住。

他叫了起來:「等一等*。」

兩人停了手,微笑望若他。

雷滾遇到他這一生里最大的決定,牙齦打看顴,終於下定決心,大聲問:」如果我要活下去,有什么代價?

「每個人活下去,都要付出代價,」薜西神鐵一般地道:「有的人付出較為慘重,有的人卻輕松得很。不過,無論我們要你付出什么代價,我們都有辦法不讓你反悔,你信不信?」

雷滾的汗滴當真是滾滾而下,「我信:」白愁飛忽道:「這二十個人,不會有問題?」

「他們都是我的親信,」薜西神道,「正如我是蘇公子的親信一樣。一個人連他的親信都不信任,那等於是不信任他自己。」

他反過來向自愁飛:「雷嬌是不是肯定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