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章 李神通(三)(1 / 2)

篡唐 庚新 2892 字 2020-06-14

《淮陰侯列傳》里有: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只是,這江山未定,李淵就要鳥盡弓藏嗎?

李言慶負手站在竹樓上,從窗口眺望後湖風景。那湖上,無垢正和翠雲泛舟,銀鈴般的笑聲,隨風送來;朵朵則在湖畔林外空地,教授薛仁貴和宋令文拳腳工夫,一如往常般嚴厲。

身後,腳步聲響起。

李言慶沒有回頭,仍一動不動。

能無聲無息走上竹樓的人,這李府之中,就連沈光也無法做到。

因為在樓下,小念正在做女紅。她的身手不算高明,可是她身邊,卻有兩大兩小,四頭獒犬。

成年的四眼和細腰,凶悍無比,可生裂虎豹,力大無窮。

李言慶曾親眼見四眼在街頭,將四五只惡犬咬殺血泊之中,自己僅僅受皮肉之傷。

沈光固然厲害,但想要同時對付四頭四眼獒,雖必勝,卻也會驚動樓上。除非,是小念制止。

「養真!」

走上竹樓的人,是長孫無忌。

言慶頭也不回,「無忌,可是有話要說?」

長孫無忌猶豫一下,最後還是決定開門見山,「養真,是不是長安方面,有不利於你的舉措?」

「我不知道。」

言慶轉過身,眸光平靜,「但我不得不防。」

「是什么人要不利於你?」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要做好防備。」

一問一答,足以說明白很多事情。長孫無忌同樣是天資卓絕,聰慧無比的人,焉能聽不出言慶話語中的含義。

的確是有人,准備對李言慶不利。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想要不利於言慶的人,並非李淵。

長孫無忌猶豫片刻,輕聲道:「現在改變主意,也許還不算太遲。」

言慶的眼睛笑成一條縫,彎彎的,好像半輪殘月。

他深吸一口氣,「我如何改變?」

「這個……」

長孫無忌張了張嘴巴,到最後輕出一口氣,沒有做出回答。

是啊,到了這個時候,言慶又該如何改變呢?自立門戶!顯然不是一個好主意。滎陽是四戰之地,雖人口眾多,錢糧廣盛,卻難以持久。別看現在各地流民都過來滎陽,那是因為滎陽郡相比其他地方,安全很多,能吃飽肚子;可一旦發生戰事,流民可以來,自然也能走。

投靠他人?

言慶身為李閥中人,誰又能夠信他?

與其寄人籬下,還不如為自家人做事來的妥當。再者說了,這天下間,又有什么人能比李淵更強?

李密,不成!

有野心,有能力,有手段,可書生氣太重。

王世充……更不可能。如果李言慶投靠王世充,那他麾下的這些人,九成會立刻離開。薛收也好,杜如晦也罷。包括姚懿、祖壽、許敬宗,是因李言慶而來。但他們未必能接受,言慶取投靠一個毫無前途的主子。

言慶笑道:「無忌,告訴大郎和老杜,李某人沒那么容易被人算計。

這世上能算計我的人,還沒有出世!玩陰謀,耍手段,我誰都不怕。人家做得初一,我就能做得十五。讓我低頭,可以;但想要騎在我的脖子上,我必與他魚死網破,兩敗俱傷。」

長孫無忌也笑了!

言慶這番話,說的鏗鏘有力。

是啊,李言慶可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書生。他的能力,他的才華,還有他的手段……

至少從目前來看,還未有人能超越他。

如果李言慶能年長十歲,不用多,只要十歲!說不得這天下究竟是姓哪一個李,尚未可知。

「我出兵之後,牛渚口就托付於你。

滎陽縣的一應事務,就由你艹持,切莫大意;到時候,我會讓姚懿主持黑石關,老杜坐鎮洛口倉。有任何風吹草動,可自行決斷。總之在我襲掠河內的時候,滎陽一切,就托付你們。」

長孫無忌插手躬身,「養真放心,斷使滎陽,高枕無憂。」

「我相信你們這些家伙。」

言慶的眼睛笑得好像一輪彎月,可那眸光中,卻透出幾分令人膽戰心驚的森冷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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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杜伏威自歷陽出兵,強取桃葉山,攻占胡墅,兵鋒直指瓜步山,威逼江都郡;房玄齡則從延陵跨江而擊,以謝映登為先鋒軍,再次攻占揚子宮,距離江都宮,不過咫尺之遙。

宇文化及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同時麾下驍果,似乎也無心再逗留江都。宇文化及只得率部西歸,以唐奉義、牛方裕、薛世良三路並進。同時,宇文化及又對司馬德戡產生猜忌,升任禮部尚書,名為升遷,實則奪取兵權。

司馬德戡無比憤怒,於是賄賂宇文智及,得後軍萬人。

至彭城時,水路不通,軍士負重,西歸兵馬生出怨氣。司馬德戡與趙行樞密謀襲殺宇文化及,不想事情敗露,宇文化及假裝游獵,在後軍抓住司馬德戡後,斬殺司馬德戡與趙行樞黨人。這叛亂雖說平定了,卻使得西歸軍產生出劇烈的震盪。短短十數曰,逃兵高達數千人。

同月,蕭銑反唐,呈梁舊制,攻克南郡(即荊州),並遷都江陵。

嶺南隋將張鎮周、俚帥寧長真,交趾丘和聞聽隋煬帝被殺,紛紛歸附蕭銑。於是東起九江,西達三峽,北至漢水,南抵交趾,盡為蕭銑所得。蕭銑得四十萬兵馬,雄霸南方,隱隱攻取江南之意。

五月,義寧帝楊侑,禪位於李淵,遜居代王府邸,封鄰國公。

唐王李淵在長安登基,建元武德,復改郡置州,以太守為刺史,並推王運以唐為土德,改易旗幟為黃色。

李淵登基,是在五月十三曰。

同曰,李言慶自滎陽突然發兵,呈代王討逆,領兵萬人,跨黃河而擊河內,三曰即取溫縣。

滎陽軍奪取溫縣之後,立刻兵分兩路。

李言慶命薛收為西征將軍,以羅士信為游擊將軍,直撲齊子嶺;李言慶則自領一軍,以柳亨為先鋒官,攻取臨清關。一時間,河內烽煙四起。言慶兵馬雖然不多,然則訓練有素,悍勇無比。加之李言慶在民間聲望不弱,滎陽軍更在他的指揮下,秋毫無犯,使得河內百姓夾道歡迎。

自大業十二年末,衛文升病死河內之後,河內如同散沙。

盜匪四起,流寇肆虐。李言慶兵分兩路推進,連番惡戰,只打得河內盜匪,聞風喪膽。汲郡太守魏德深此時身患重病,得知李言慶跨河而擊,頓時喜出望外。他在病榻上下達命令,命汲郡都尉徐世績出兵與李言慶匯合。徐世績得到命令後,立刻使裴行儼率部西進,逼近臨清關。

……

滎陽,鄭府,著經堂。

鄭仁基面色鐵青,幾乎是一路小跑,跨步來到後院一所宅院。

「爹,這么晚,您怎么來了?」

小跨院里,鄭宏毅正陪著幾個人說話,見鄭仁基出現,他連忙起身,迎了上去。在他身後,幾名男子也紛紛站起。燈光下,當中一人,看年紀大約在五旬上下,頭發灰白,但精神矍鑠。

身高大約有七尺七寸,也就是178公分左右。

體格略顯單薄,一襲青衫,流露出卓爾不群的風姿。頜下黑須,相貌清秀,帶著一股子書卷氣。

在他左邊,卻是兩個魁梧中年男子,正是鄭元壽和鄭元琮兄弟。

而在這男子右邊,則站立一個青年,大約二十七八的年紀,相貌堂堂,頗有幾分穩重之氣。

鄭仁基顧不得與鄭元壽幾人寒暄,一把攫住鄭宏毅的手臂。

「宏毅,我問你……你回滎陽,可拜訪過李郎君?」

鄭宏毅一怔,撓撓頭,有些尷尬道:「爹,您知道我現在的身份,言慶哥哥如今還為隋室效力,我若冒然出現,豈非自投羅網?」

「那就是沒有和李郎君說過?」

「哦,沒有!」

「賢弟,你這是怎么了?我們本就是秘密前來,怎可能與李家小兒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