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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建康。
三月晴光和煦,新紅綴樹,嫩綠點枝。
天氣越發暖和,劉楚玉換了一套春裝,坐於妝台前梳頭發。一陣風吹來,淺淺地香風將她包圍,也不知是外面那種花又開了。
明媚的春光穿過窗欞照入屋內,印下星星點點的光影。她從梳妝台前起身,剛打算去外面散散步,頭部卻傳來一陣針扎似的疼痛,讓她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夫人——」
侍女若竹見狀,連忙將劉楚玉扶到一旁的塌邊坐下,等她緩過了勁來,才關切地看著她:「夫人這陣子老是頭痛,大夫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夫人要不要告訴兩位大人,讓他們找個醫術精湛些的大夫過來?」
若竹口中的兩位大人便是褚淵和何戢。
自從兩年前何戢生辰,褚淵將劉楚玉帶到何府之後,劉楚玉被安置在府中住了一陣,後來便被送來了這里。何戢和褚淵常常過來陪她,但從不會在這里過夜。以致於這里的下人根本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只稱呼劉楚玉為夫人,卻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劉楚玉的丈夫。
這是建康城外的某處郊外,但具體位置劉楚玉也不是很清楚,一來,這里的侍女侍從都被吩咐過不許亂說話,二來,劉楚玉自住進來之後從沒有機會出府。劉楚玉也不知自己現在到底身處哪里。
這兩年來,即便周圍的人諱莫如深,劉楚玉也漸漸知曉了一些事情:比如,她過去應該是個人盡皆知的人物,只是後來不知犯了什么事,其身份再不能見光;比如,褚淵和何戢都是朝中重臣,明知她的身份尷尬,仍然幫她隱瞞蹤跡。
夢中總是見到一些血腥且恐怖的場景,劉楚玉對於自己過去並沒有太多的興趣。但是對於她和褚淵及何戢關系,她卻是越來越疑惑了。
兩年多前,她生下了一個女兒,孩子從模樣上看來,應該是何戢的,而她那個如今三歲多的兒子卻怎么看怎么像褚淵的種。
難道她過去同他們兩人都有過關系?可是如果是這樣,他們兩人如何能容下對方?
劉楚玉看著那一雙兒女,好幾次想要開口問清楚情況。然而又害怕聽到太過荒唐的答案,或牽扯到不堪回首的過去,最終作罷。
「夫人——,何大人過來了。」侍女若蘭跑來。
何戢啊。劉楚玉覺得有些好笑,每次褚淵過來,都是直接來她的院子,何戢倒好,總是像客人一般,在偏廳候著,或是在花園里等她,好像生怕撞見什么不該撞見的事一般。
想起失憶後第一次在何府見他時的情景,劉楚玉有時候都有些懷疑——當初那個抱著自己表白的男人和如今這個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次又是在哪?」劉楚玉問若蘭。
「何大人在教小公子寫字。」若蘭答道。
這才三歲多便要開始學寫字了?劉楚玉蹙眉,起身往旁邊的子喬住的院子而去。
子喬還小,院子里甚至沒有書房,何戢所謂的教寫字,不過是帶著兩個孩子在院子里用樹枝寫寫畫畫。院中海棠開得正好,小女兒見到了,嚷著要桃花,何戢抱著她放在肩頭,讓她自己夠著身子去摘桃花。
看著院中一大兩小其樂融融的場面,劉楚玉的唇角不覺也彎了起來。
「娘親,娘親,花花——」
見到劉楚玉,何戢肩頭上的小丫頭,連忙拿著花枝朝劉楚玉招手。
劉楚玉走到何戢身邊,將女兒抱了下來,教她道:「這是海棠花。」
「海棠花——」小丫頭跟著劉楚玉念了一遍,又轉頭看著何戢,「爹爹,還要海棠花。」
爹爹?!劉楚玉心頭一個詫異,她從來沒有教過他們女兒這兩個字,難道是何戢教她的。
她想開口問何戢,腦袋又是一陣疼得厲害,她連忙將女兒放到地上,自己則是蹲在地上,痛地幾乎就要向後栽倒。
「娘親,娘親你怎么了?」
小丫頭的呼喊聲中,何戢察覺到了不對,連忙扶起劉楚玉,卻見對方一臉蒼白,額上隱隱冒著汗珠。
「劉楚玉你怎么了?」
何戢見劉楚玉已經痛地說不出話來了,連忙攔腰抱起她,朝著一旁的屋子走去,一邊走一邊讓侍女去請大夫。
劉楚玉緊緊抓著何戢的胳膊,眯著的眼睛望著外面灼灼的海棠花,腦中又許多紛亂的場景閃過,她的額頭上開始冒出汗珠,無意識的開口道:「慧景……慧景……」
「你……你記起了什么。」何戢腳步一頓,見劉楚玉嘴巴不斷開合,連忙將耳朵貼了過去,就聽劉楚玉低低呢喃道:
「海棠花……慧景……我看到我們…種了一院子的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