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擁而眠(1 / 2)

他們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事實上,已經快接近次日零點。

「重新開始?開始什么?」她仰起臉,望著他,「讓我安心地和你在一起,不要給你和姚靜添麻煩,是嗎?」

她說著,忍不住笑了,她的笑容是那樣的苦澀。到了今日,她竟然要成為眼前這個男人的情人,永遠不能見光的情人!

「不是!」

不知是因為夜晚光線的緣故,還是別的緣故,她覺得自己根本看不清楚他。也許,即便在那些美好的日子里,她也從來不曾看清他。

不是做他的情人,那她的身份會是什么?

「羅逸辰,我已經厭煩了這樣猜測你的心意,我覺得好累。」她走向路邊的一張長椅,坐在上面。

曾經也有那么一次,兩個人坐在這椅子上···

他也跟過去,坐在她旁邊,想要去拉她的手,她卻推開了他。

「我也好累。當別人把我逼向一個方向的時候,我以為你會把我拉回來。沈冰,我想回來了。」他說著,將自己的頭靠在她的肩上。

她不願看他,望著眼前的河水。

你會累嗎?你所走的路,不正是本來你要走的嗎?會有人逼你嗎?

她這么想著,卻沒有回應他。

「不要離開我,好嗎?」他不顧她的躲避,抓住了她的手,而她也知道反抗無用,就那樣任由他握著。

「你當我是什么?」她突然冷冷地說,他抬起頭望著她。

「不想見了,連個分別的話都沒有,直接不理會。等你想見了,莫名其妙地從什么地方鑽出來,說這么一大堆,要我守著你。你當我是你養的狗嗎?心情好了就抱過來哄兩下,心情不好了就一腳踢開?羅逸辰,我是個人,不是動物!」她說著,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這些日子,她才終於想明白自己的角色,她就是他養的寵物,陪他解悶,讓他開心。而她,永遠只能等著他的恩賜,等著他的垂憐。

她的話,讓他的心猛然間被什么東西捏了一下。

他到底是怎樣看待她的?她在自己的生命里,真的就是那樣的角色嗎?

「傻瓜,怎么會?」他攬過她,抬手就要為她擦眼淚,卻被她推開了。

她自己用手擦去淚水,望著別處,就是不願看他。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們重新開始,好嗎?」他說。

她苦笑了,說道:「已經不可能了,羅逸辰,我不想再做過去那個沈冰,我,也不想和你,和你在一起。」

他的手垂了下去,靜靜地看著她。

「你怎么可以這樣妄自菲薄?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做什么寵物,我喜歡你,我喜歡和你在一起。你怎么連這點都不明白?」他說。

她的嘴角揚起一抹心酸的笑意,根本沒有回答他。

「你看著我!」他大聲道,抓著她瘦弱的肩膀,扳過她的身體。

「不是寵物?那是什么?你自己也不知道,對不對?你說你喜歡我,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一邊要和姚靜交往,一邊又說喜歡我。羅逸辰,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是個什么人,是啊,我也不知道。」他苦笑著嘆了口氣。

畢竟還是愛他的,看著他這樣,她感覺所有的痛苦都在自己身上一樣。

她抬起手,想要擁抱他,卻還是沒有那么做,將手放下了。

夜色如水,靜靜地在天地間搖晃,晃亂了人的心。

「我不想和姚靜結婚!」他背靠著椅背,說。

他的語氣那樣的平靜,她卻不知道自己該怎么看待。

不想,並不一定不去做。她知道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心里想的和實際做的並不一定符合。

「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那次和你出去玩的時候,你跟我說的那些話。夢想和現實之間,到底有多大的差距?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每天循規蹈矩的生活,真的像是在夢游,一點點波動都沒有,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我都不知道。」他說著,握住了她的手。

她想要抽走,他卻握的更緊了。

「你松開——」她說,他根本不放手,反而將她擁在懷里。

她很害怕,害怕這樣會讓自己淪陷在他的懷抱,害怕自己忘記了一切。

「回來吧,我想你,我想你了!」他說道。

她害怕自己無力抵抗他的柔情,害怕這一切美好之後又會變成泡沫。別過臉,不敢看他。

「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沒有自信。」她說,他靜靜地凝視著她。

「不只是因為我們兩個之間的差距,更是,更是因為你的行為。我總是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你和姚靜的事,不要在意你是怎么看待我。不管你跟我要求什么,我都會去做。我知道和你沒有明天,就努力珍惜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可是,我真的沒有那么堅強,我真的沒有辦法無視現實的一切。」

她停頓了片刻,接著說:「你說想要重新開始,可我不想再像過去那樣了。我愛你,即便是和你分開了,還是愛著你。」她酸澀地笑了,他卻好像很激動,抓著她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了。

「羅逸辰,我愛你,如果你也愛我,請你平等地對待我,不要把我當成寵物一樣養著。我不想仰視你,不想時時猜測你的心意卻不能開口。如果兩個人不能平等,那還算是愛情嗎?」

「我沒有平等對待你嗎?你怎么可以這樣說。」他的神情很是不悅。

「如果我們是平等的,為什么你從來都不告訴我將來怎么辦?為什么在你舅舅家那一晚不聽我解釋?為什么——」

「那你平等對我了嗎?我向你解釋韓蕊的事,你給過我機會了嗎?你口口聲聲說你沒有安全感,你沒有自信,你在仰視我,你這是在平等看我嗎?我只是我,可是,你為什么也要像別人一樣看別的東西?」他的音調逐漸降低,心情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我一直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和你在一起,我不用去想太多,可以輕松自在。有時候,我還想,如果這輩子一直都可以有這樣的平靜該有多好。可是,你為什么也那樣復雜?為什么要想那么多?」

她不知道這段時間他都經歷了許多,她以為他正開心地享受著聯姻給他帶來的一切好處。可是,今晚他這樣的神情,她是頭一回看見,這些話,他也是頭一回對她說。那個驕傲自負的羅逸辰,也有這樣無助的時候。

「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在我舅舅家的那一晚,我也沒有。我知道你這個人神經大條,對別人不會說『不』,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懷疑你會背叛我們的感情。而你,什么時候相信過我?不管有什么事,你懷疑什么,根本不願說出來,只是在心里瞎猜。你覺得這樣對我公平嗎?」

「你覺得不公平,那我呢?我有什么權利說?我們之間的一切,從來都是你說了算,你說怎樣就怎樣,你讓我和你在一起,我就在你身邊。可是,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意願?你不願見我,連句話都沒有就走了。羅逸辰,哪怕是讓我遠離你,你也總該清楚明白地告訴我吧!你說的對,兩個人如果不能平等相待,這樣的愛情,那就不是愛情。我想你平等對待我,僅此而已!」她把自己這些日子想過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沒有未來,至少要對自己過去的感情做個了斷。

她說完,站起身,往遠離他的方向走去。

他回過頭,看著路燈下她的背影,仰天長嘆一聲。

原來,橫亘於兩人之間的不止有來自家庭和環境的壓力,還有自身心中的結。

這樣的情況下,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才能再續前情?

羅逸辰覺得自己已經被打敗了,被現實、被內心!他疲憊地靠著長椅坐著,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哪里是自己可以去的地方,不知道哪里才能找到平靜和安寧!

沈冰走了十幾步,腦子里始終都是他剛剛那些話,是他的愴然的神情。她停下腳步,回頭望去,他還坐在那里。

這些日子,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徹底忘記他。可今晚他的突然到來,讓她的心又掀起了波瀾,特別是他的話語和神情讓她再度猶豫了起來。

重新開始,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因為愛他,就很自然地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她所說的那些,也是阻止自己重新投向他懷抱的原因。

這段沒有未來的感情,早就讓她出於卑微的位置,處於被選擇的位置。而她個性里那份驕傲,卻不願讓自己徹底淪為一個男人的附屬品,何況是成為一個不可公之於眾的情人。愛情是自私的,這一點的確不假。深愛著一個人的時候,完全占有對方的身體和心靈,這是很正常的事。因此,隨著她對羅逸辰感情的加深,她早就從剛開始的不在意他的行為轉變為想要永遠和他在一起,而不是和其他女人分享他。當這一點需求無法滿足時,分手,也就成為了必然。

而今晚,對他的了解又增加了一些,雖然只有一丁點。他的痛苦和猶豫,全都來自於他是羅逸辰這個人。此時,愛情,便失去了自私的特性。她知道自己的出身無法給予他仕途的光明,她唯一能給他的,就是她的愛,她的關心。因為愛他,就不願看著他痛苦,哪怕自己根本無法與他牽手,也想要用最後一點力量去支持他!

她在原地站了大約十分鍾,他坐在那里紋絲不動。

要是和他重新開始,必定會給他帶來麻煩。姚靜的為人,雖然了解不多,可是僅從那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得到的結論,足以讓沈冰對她采取敬而遠之的態度。要是姚靜知道了兩人的關系,一定會讓他為難。而他,已經走上了那條路,即便是他自己想要停下腳步,他周圍的人也不會允許。

正如那句古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所說的那樣,只要他的心里有她,即便是無法長相廝守,此生還有什么遺憾?遠遠地看著他,守護著他,這就足夠了。

她緩緩走向他,似乎是要走過自己這一生一樣,開始之處也成為了結束之地!

靜靜地坐在他身邊,兩人隔了二十公分。

他微微側身,就看見了她。

從她今晚的話來看,她是決心要分開了。既然要分開,又何必來這樣守著?他沒有說話,依舊靠著椅背坐著。

兩個人都在望著遠方,卻又沒有。過去的點點滴滴在兩人腦海同時上映,那是無法磨滅的共同的回憶。

夜色深深,風也越來越涼。她打了好幾個噴嚏,他看著她,見她環抱著兩個胳膊坐在那里。

她用手指捏著鼻子,好讓自己不要再把噴嚏打出來,卻沒有注意到他坐到了自己身邊。出乎她的意料,他將她攬到懷里。

他的懷抱,那樣的溫暖和平靜,她險些落淚,卻忍了回去。

一只胳膊攬過她的肩,另一只手則握著她的,溫暖著她。

即便是什么都不說,彼此的心意卻已知曉。只是,很多時候,人沒有辦法隨著自己的心意活著。

這樣坐了好久,馬路上的車子也很少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說。

她站起身,兩人往車子邊走去。

距離河邊越來越遠,兩個人坐在車里卻是沉默不語,似乎剛剛已經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一樣。

都市里的霓虹燈在兩人的眼中不停地閃爍,街上的車子也很少。

突然,她說:「我們去喝酒吧!」

「慶祝我們正式分手嗎?」他問,她沒有回答。

「也好,這種事是需要慶祝一下!」他說,「你想去哪里?」

「隨便哪里都行!」

他便將車子駛向了延平路的家,今晚,他想讓自己徹底醉了,就不想讓外人看見自己的模樣。她顯然沒有料到回來這里,卻也保持著平靜。

兩人面對面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知道她酒量不行,就給她拿了幾罐啤酒,給自己則是擺著兩瓶白酒。

「好了,開始吧!」他說。

她端起啤酒,猛灌了一口,咳嗽了起來。抬頭一看他,竟然往紅酒杯子里倒了滿滿一杯,抬頭灌了進去。

是灌不是喝,她看著好心疼。

兩個人一言不發,只是坐在那里不停地喝著。而她,果真喝了兩罐之後,就趴在沙發上了。

他挪到她身邊,坐在地板上背靠著沙發,笑著說:「明明自己就不行,還要逞強,真是搞不懂你這個人!」

她「嘿嘿」的笑了,說道:「你以為你很厲害嗎?還要和我拼白酒,哼!」

他回頭看著她,酒精讓她臉頰泛紅,笑容看著特別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