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 上 他 的 身(2 / 2)

「什么時候發現不對勁的?」她問。

「啊?」譚鴻宇先生顯然還沉浸在這樣被人關懷的氣氛之中,「哦,好像是到快天亮的時候吧!」說著,他還咳嗽了兩聲。

「來,看看溫度。」她伸出手,他便將溫度計從腋下取出。

當他將手伸進棉質睡衣的時候,她側過了臉。

「給你!」他說著,她便轉過身將溫度計接過。

「快點去醫院吧!都快四十度了!再這么下去,你會燒糊塗的!」她緊張極了。

「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你把窗簾給我拉上!這么亮的,睡覺不舒服。」他說。

「別睡了,趕緊去醫院吧!是讓你的司機過來,還是咱們打車去?」她焦急地站起來,問道。

「不去了,醫院里要做一堆沒用的化驗,與其被他們折騰,我還不如好好的睡覺。你沒聽過睡眠是治療感冒的最佳良方嗎?」他說道。

「歪理邪說!」她生氣了,真想一把把他從被子里拉出來。

他根本不著急,坐起身,端起水喝了,然後繼續躺下。

「求你了,去醫院吧,好不好?」她坐在床邊,央求道。

「我不喜歡去醫院,一個人躺在那里無聊死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說出這樣孩子氣的話,心中暗暗吃驚。

「要不要我幫你打電話叫什么人來陪你,還是你自己打?」她說。

她萬萬想不到,譚鴻宇不願意去醫院是因為覺得孤獨的緣故。

「不用了。」他有些不高興,因為她沒有主動說去醫院陪他。

她想了下,說:「要不,我叫羅逸辰過來陪你?」譚家那么多人,她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可以來陪他住院。

「他?算了吧,我會和他吵起來。你幫我倒杯水,我口渴。」他很執拗地說。

她幫他倒了杯水,遞給他。

「你,有女朋友什么的吧?要不要打電話叫一下?」她問。

他正在喝水,聽到這句話,被嗆的咳嗽了起來。

她沒有想太多,趕緊給他在背後拍著。

「不用了。」他淡淡地說,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躺了下去,將被子蓋上。她把被子往上一拉,蓋過了他的肩頭。

距離如此之近,他可以聞到她頭發的香味。而她的長發拂過他臉龐的那一刻,他的眼中,好似看到了春日久違的和煦陽光。

「那我陪你去醫院,好嗎?別這樣熬著了,萬一——」她沒將話說下去,兩只眼睛里滿滿的全是擔憂。

「好吧,那我換個衣服。」他終於答應了,她便起身走出卧室。

譚鴻宇起身,走進卧室里間的更衣室,換下睡衣。

等他下樓的時候,她正在客廳里打電話,見他走過來,她便掛斷了電話。

「我給學生交代了下工作。現在,咱們走吧!」她說。

他「嗯」了一聲,她便背起包包,往玄關處換了鞋。待他走出房間,她掏出鑰匙反鎖了門,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干什么的。

「你的鑰匙,我忘記了。」她說著,趕緊開始取鑰匙。

「我沒辦法拿,你先裝著吧!」他說。

她也沒再推辭,想著下次再還也行,現在趕緊帶他去醫院。

譚鴻宇早就忘了排隊看病是什么感受,看著她跑前跑後交費、排隊化驗拍片,最後帶著他在病房里輸液。到處都是人頭攢動,他卻只看見她。

病房里還有兩個病人,譚鴻宇躺在靠牆的一張床上,沈冰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拿著化驗報告單看著。

「白細胞高、血小板有些低,其他都還算正常。肺部也沒問題,太好了。」她嘆道。

「你是醫生啊?」他不禁笑道。

「這些基本常識還是有的,算是半個醫生吧!唬唬人還是可以的!」她總算是松了口氣,笑著說。

他沒有說話。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兩個人沉默無聲地聽著其他病人和家屬的說話。

「當初,我離家的時候一個人住過醫院。那個時候,看著旁邊的病人都有人陪同,我經常是一個人。後來回來了,偶爾生病了,還是一個人在醫院里躺著,來的,都是些不想見的人。所以我就很討厭住院。」他望著房頂,突然說。

「其實,我也不喜歡醫院。」她說。

「為什么?」他問。

「當年,我爸爸被查出癌症後,手術啊化療啊,老在醫院里。那個時候,我們家又沒有錢給爸爸看病,經常因為沒有及時交錢而被停葯。」她說著,神情哀傷。

「我媽到處找人借錢,這家借一點那家借一點,搞得家里的抽屜里好多借條。因為那個原因,我爸就不想在醫院住了。」她苦笑了下。

他的喉頭一緊。

「醫生也說沒什么辦法了,就讓回家去。我媽聽說有人吃了中葯好了些的,就找了中醫看,給我爸熬中葯。可是,你也知道,到了那個地步,中葯哪里管用?只不過是騙騙人而已。」她嘆道。

他沒有說話,她看著他,笑了下,說:「因為這個原因,我也不喜歡醫院。」

「我想,這世上沒幾個人喜歡醫院的。」他說。

「也許吧!」她笑著說。

她好像又在想當初的事,他便說:「其實,我很喜歡當初離家出走的日子。雖然苦,經常吃不飽飯,可是,很開心。」

「你這話,沒有幾個人會吃不飽飯還開心的吧!」她說。

他無聲地笑了。

「現在,你還是在等那個人嗎?」她問。

他至今未婚,如果不是在等那個深愛的人,還能是什么理由?

她從來都沒有問過這個問題,只是此情此景,他生病了都一個人,她不得不問。

「等什么人啊?我現在也不知道了。」他嘆道,「不過,或許是習慣現在這種生活了吧!習慣真是可怕!」他望著她,說道。

是啊,太可怕了。正如這些年習慣了某個人在身邊,明知她的心在別人身上,明知她總有一天會去那個人的身邊。

「還是不要過這種日子了。」她的心頭也一陣酸楚,「你也需要有個人照顧。」

看了他一眼,她卻笑著說:「看我都在說什么?你就是太挑了,挑來挑去,好的人都錯過了。你看看我啊,羅逸辰那么差勁的,還不是在一起過?」

「那家伙,是挺差勁的。」譚鴻宇笑了,卻說,「好了,別說這個了。」

她也止住了笑。

「你們,還好嗎?」他的神情嚴肅。

她不知該說什么,好,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