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二:纏纏綿綿到白頭(1 / 2)

羅逸辰滿心疑惑,被問到那工資卡上多出來的五十萬的時候,完全回答不上來。

紀檢委的辦案人員,不對,現在還不能說是辦案,因為他的這件事還沒立案,只能說是調查。然而,不管用什么語言來介紹問訊他的同志,羅逸辰始終都搞不明白那些錢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人家出示的銀行記錄,那個存款人的名字,根本沒有印象。而這些錢,應該不是小舅那邊,或者潘蓉那邊的,因為那兩邊的錢都不會往這張卡上匯。那會是誰呢?不管是誰,這擺明了就是在陷害他,而且害的悄無聲息,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就被帶過來問詢了。

「看來您需要好好想想。」主要問詢的那位男同志對羅逸辰說,「既然這樣,今天就先到這里吧!羅逸辰同志,為了配合我們查清事實,請您近期不要離開本市。」

羅逸辰只得點頭。

走出紀檢委那間問詢室,羅逸辰一抬頭,只覺得陽光好刺眼。

為了保持隱蔽,紀檢委的問詢室並不在辦公大樓里面,而是在省委大院的一個偏僻小樓里,周圍被幾棵高大的雪松包圍,因而,每間房子就顯得很陰森。一出門,走到陽光下,就會突然感覺陽光耀眼了。

因為沒有立案,羅逸辰還有人身自由。

紀檢委這邊,並沒有很硬的關系。何止是沒有,事實上,如今的紀檢委書記和他爸爸羅振華根本就是兩條道的。這也就難怪為什么事先連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可是,既然他們要審查,又為什么這樣輕易地把他放回去?難道說,還有其他的考慮?

想到這里,羅逸辰不得不慎重起來。他走到樹下,開了手機,給父親打了個電話。

「爸,您現在方便嗎?我想去下您那邊!」

羅振華奇怪,兒子平時都不會主動去他辦公室的,今天莫非有情況?於是,羅振華便讓他上去了。

到了父親辦公室,羅逸辰便將剛剛的事告訴了父親,羅振華大驚!

辦公室里一片安靜,羅振華閉著眼靠著沙發坐著,開始將所有的可能性想一遍。

紀檢委劉書記和他不合,完全有可能借著這件事來打擊他。問題在於,那筆錢是誰放進去的?看來,有人將羅逸辰的工資卡號透露了出去。如果是其他的卡,是不會這樣顯眼的。可是,怎么越想越像是一樁早就設計好的陰謀呢?

有人將卡號泄露,有人將錢打了進去,接著就被紀檢委發現,然後就來問詢,接下來,還會是什么?

羅逸辰根本說不清這錢的來歷,這就麻煩了。紀檢委要是一直追下去,當個案子來辦的話——

混跡官場幾十年,羅振華考慮問題自然是比兒子要周密許多,處理問題也更加慎重。

「你確定不知道那些錢是誰給的?」羅振華問,他必須知道兒子的現狀,這樣的話,他也好做應對。

羅逸辰再三保證說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些錢的來路,但說:「根據他們提供的檢舉信來看,是和鷺灣開發區有關的。」

羅振華想了想,便說:「我先找紀檢委那邊的人了解下情況,看看他們到底打算做到哪一步。你呢,什么都別動,不管是誰來找你,都要小心。」

聽了父親的話,羅逸辰便離開了。

雖說遭受誣陷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他的心情異常的煩躁。總是這個樣子,不管什么時候,不管自己怎么小心,總是會被人盯上。這日子——

從省委大院出來,他沒有回去辦公室,卻是去了河邊靜靜地坐著。

習慣性地,他掏出手機給沈冰打了過去,或許,此時能讓他心情好些的,也就只有她了。可是,他又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煩悶。

「噯,有沒有想我?」他問。

莫名其妙的——

沈冰心想,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不對了。

「想了,想的我胃疼!」她說道。

他現在都可以想象得出她此刻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說:「那就吃點葯,然後繼續想,再接再厲!」

「拜托啊,你是想要我的命啊?」她嘆道。

他笑了下,說:「我怎么會要你的命?我要你的是什么,你很清楚。」

她的臉唰一下就紅了,不說話了。

他那邊也沉默著,風從臉上吹過。

「噯,你在哪里?」她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風的聲音,看了看外面,沒起風啊?

「在河邊吹風呢!」他說。

「你,沒事吧?」她有些擔心,現在是上班時間,他沒事干去河邊吹什么風?

「屋子里待久了憋得慌,出來透透氣。」他說。

「你在哪里?我也過去?」她問。

「不用了,等會我就回去辦公室了,你忙吧!下班的時候等我,咱們去醫院看看我媽。」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沈冰的心中,隱隱生出不好的預感。可是,應該不會有什么吧?也許,他只是工作上不順心了。

就在羅逸辰給沈冰掛斷電話後,譚鴻宇就打過來了。

「你爸把事情都跟我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點線索都沒有嗎?」譚鴻宇問。

「可能和鷺灣開發區有關。」羅逸辰道。

譚鴻宇想了下,問:「你現在在哪里?」羅逸辰說是河邊。

他看了下時間,對外甥說:「半小時後,望江茶社,我現在就出門。」

羅逸辰看了下左右,距離望江茶社好像還有一段距離,便繼續坐在原處。

過了大約四十分鍾,譚鴻宇才到了茶社門口,給外甥打了個電話,羅逸辰便告訴了舅舅包廂號。

「你確定是那個地方出了問題?」譚鴻宇坐下,問道。

包廂里只有舅甥二人,羅逸辰正坐在那里煮茶。

「紀檢委給的材料來看,就是那里。」羅逸辰說,給舅舅遞了一碗茶。

「你怎么會在那里出錯?」譚鴻宇抿了口茶,問。

鷺灣開發區是新建的,羅逸辰實際負責開發區的主要事務。那個地方地理位置優越,距離省城也比較近,再加上省里的優惠政策多,很多企業想要入駐。省里的意思是要將利益最大化,可是,如此一來便無法顧暇其他的因素了。而羅逸辰並沒有堅持以經濟利益為上的原則,對申請企業的背景和資質做了很多的調查,提高了入駐的門檻。在英國讀書多年的他,事實上很注意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的問題。他很清楚,為了經濟利益而破壞環境,完全是愚人之舉。盡管很多官員都說,環境可以修復,要先考慮經濟問題,可是,在羅逸辰看來,這幾乎就是胡扯的。很現實的一點,現在的官員為了政績批復了損害環境的項目,過幾年他們走了,來了新的領導,又是另一番景象,破壞了的環境,誰會想著去恢復重建?別說是做這件事要花很大的精力,沒人願意做,即便是可以容易,也不見得有幾個領導干部樂意的。這些事,在中國改革開放的歷程里,已經是屢見不鮮了。英國人為了工業發展將倫敦變成了霧都,將泰晤士河污染,盡管英國政府後來開始彌補,可是,很多失去的東西是再也找不回來了。何況,現在的政府和官員並不見得有幾個人想要彌補的。出於這番長遠的考慮,羅逸辰在審批入駐企業的時候,將一批高耗能高污染的企業拒之門外,盡管這期間有這個那個領導給他打招呼放行,他都沒有同意。和許多為了升官而譜寫政績和拉攏關系的官員不同,羅逸辰的心里沒有想過自己的政績和關系網。也許,這和他的出身有很大的關系。他不需要像許多同僚一樣,他的官職,該升的時候自然會升。也是因為這些緣故,他的行事風格在本省是個另類。

每個人做事,不管是不是符合大眾的心理,結果卻總是兩面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要自己承擔。

羅逸辰這個人,是個出了名的傲氣,這些年外放之後雖然有些改變,可是,別人依舊難以從他的笑容或者客套話里聽出什么尊重之意。當然,這些別人不包括對羅逸辰而言很重要的人物,在那些人面前,他或許依舊是兒時那個羅逸辰,讓長輩們喜歡,或許是個聰明謹慎的下屬,讓上司放心。因此,羅逸辰的行事風格還是積下了一些怨憤。別人不動他,是因為忌憚他那個爹和他的家族,還有那個把他視為心腹的徐書記。只不過,時局是變化的,誰能保證羅振華就不會翻船?誰能保證徐書記就會一直信任他們姓羅的?再說了,省里的大局,又不是徐書記一人可以說了算的。

在這次的招商的事件上,羅逸辰的行為是得罪了一批人,其中也包括了一些和他父親交好的官員。當那些人在徐書記面前「無意」提起時,徐書記只是「呃」一聲,並不發表任何的看法。事情也就這樣無趣的過去了,卻沒想到竟然發生這受賄的事。

譚鴻宇把大概了解了,看來這次外甥是被某些人給陷害了。

「我看,他們針對的,或許不僅是你,還有你爸!」譚鴻宇說。

羅逸辰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煮茶。

「要是只針對著你,必定會有人把事情透露給你爸爸,可是,既然沒有,那說明事情不簡單。」譚鴻宇道。

「您說的是紀委劉書記?」羅逸辰問。

「不是,劉書記只是抓住了這個機會而已,他,恐怕也是陷進別人的圈套里了。」譚鴻宇思慮道。

羅逸辰想著,卻是怎么都想不到會有誰這樣陷害自己。

整個包廂里一片沉默。

「辰兒,下午把你這半年拒絕入園的企業資料給我發過來,我派人調查。那個害你的人,一定就在這里面。」譚鴻宇道。

譚鴻宇雖然這么說,可是,他懷疑的卻是另外一個人。只有那個人,才有動機和能力。只不過,在事情沒有五分的把握之前,他還不想告訴羅逸辰。

舅甥兩個在茶社一直待到下午三點多才離去,羅逸辰就去上班了。

因為他的受賄之事還沒有正式立案,因此還可以去上班。只不過,紀檢委的調查人員已經深入發改委開始調查那件事。等羅逸辰到了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只不過,鑒於他那個強大的背景,同事們並沒有特別以為事情會有多么嚴重。然而,只有羅逸辰自己才隱約猜得出可能的後果。步入政壇這么多年,這種針對他的檢舉信並不是一兩封,只是以前從來都沒有被這樣調查過。有的同事也安慰他,說「沒什么大不了的,都會過去的」。他也微笑示謝。

和羅逸辰分開後,譚鴻宇給潘蓉打了個電話,將整件事告訴了她。潘蓉大驚,直到譚鴻宇說完,潘蓉的腦子里才形成一條思路。

「我懷疑是那個人干的。上次沈冰的事,他根本就沒有打算放手。」譚鴻宇說。

潘蓉在地上踱步,說:「也有這個可能。宇叔,你打算怎么辦?」

「我先派人調查可能的嫌疑人,看看和姓趙的有什么瓜葛再說。」譚鴻宇道。

「嗯,不過,那個人做事向來狠絕,如果真是他的手腳,絕對不會只這樣就罷手。」潘蓉思忖道,「宇叔,上次咱們不是商量過怎么對付那姓趙的嗎?我找了張政,那邊也同意了。」

譚鴻宇沒有想到潘蓉這么快,心中暗嘆潘蓉對羅逸辰還是情深意切。二人商量了會,通了個氣,便結束了通話。

而這一切,沈冰並不知曉。

羅逸辰盡力在妻子和母親面前不表露出自己的煩心,雖說這種事經歷了多次,可是,難免會讓人心煩。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問沈冰,如果他離開了現在的崗位,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沈冰納悶,卻還是很認真地告訴他:「如果你真的離開現在的工作,肯定會有一段不適應的時期。不過——」她望著他,忽明忽暗的路燈在他的臉上留下光影,透露出那努力壓制著的困惑和無奈。

「羅逸辰——」她叫了他一聲。

他「嗯」了一聲看了她一眼,繼續開車,似乎剛才的一切是她的幻覺。

她克制著自己的擔憂,卻還是對他說「不管你做什么選擇,我都會支持你的」。他轉過臉對她笑了下,趁著等紅燈的空隙,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說了句「我知道」。

她有些釋然地笑了,望著前方,說:「媽媽的身體恢復的挺快的,真是好。」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他說。

「我也沒做什么,不要說這樣的話。」她說道。

他嘆了口氣,說:「其實這幾年,我媽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之前犯病住院的幾次,我真的擔心她會挺不過來。那天晚上我爸給我打電話,我當時真的是,真的是有些亂了。」說到這里,他頓了下,然後問她:「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懦弱了?我自己就有這種感覺。」

「人之常情!」她說道,「如果父母生病,自己卻一點反應一點擔憂都沒有,那就真的不是人了!所以,這和懦弱沒關系,真的。你不要胡思亂想。」

他嘆了口氣,卻輕輕對她笑了,說:「看你一臉擔憂的樣子,是不是我的壞心情傳染到你了?」她沒說話,他卻說:「我沒事,你別擔心。就是,呃,怎么說呢?有時候會有些自我懷疑吧,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一切有沒有意義,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走。這是不是可以算作心理感冒?我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名詞,不過,我想,有些時候的壞心情就像是自己的心理得了次感冒一樣,有些難受。這種感冒,呃,很快就會過去的。」她還是沒說話。

「醫生是不是說人隔段時間感冒一下會有好處?」他問。

「應該是這樣吧!感冒可以讓人體的免疫系統活躍,其實就是讓免疫系統演習一次,可以提高人的抵抗力。」她說。

「所以,我就想,人的心理是不是也需要隔段時間得次感冒,好鍛煉一下心理的耐受力,這樣的話,遇到打擊的時候,也不會手足無措?」他說。

她輕聲笑了,對他這種解釋不禁覺得佩服,說道:「沒想到你推理水平這么高,平時真是小看你了!」

他笑了下,說:「也就你這樣對我無視。」

「天地良心,我可從來都沒有無視過你!」她很認真地說。

「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的。」他笑道。

似乎,和她說說話開開玩笑,心情就會好很多。那壓在心頭的陰霾,似乎也開始被陽光穿透。

就在羅逸辰等待著紀檢委調查結果的時候,譚鴻宇查到了那個寫檢舉信的人。沒有告訴姐夫和外甥,譚鴻宇便讓手下去「詢問」那個舉報人有關羅逸辰索取賄賂的詳情。讓譚鴻宇意外的是,不管用什么方法,那個人就是不承認誣陷。當然,為了以免帶來後續更多的麻煩,譚鴻宇的手下也不敢采取特別的辦法去詢問,因為,在羅逸辰被紀檢委約談了一個星期後,事情沒有任何的進展。另一方面,紀檢委在發改委內部的調查里,也絲毫沒有查到任何對於羅逸辰不利的事件。至於羅振華那里,雖說他在紀檢委沒有很硬實的關系,可是,畢竟他是主管組織的領導,而且,紀檢委內部也非鐵板一塊,劉書記也不是可以一人獨斷的,因而,羅振華還是得到了一些有利的線索,那就是,劉書記極有可能將這件事牽連到羅振華的身上,達到打擊羅振華的目的。只不過,這只是初步的推理。

事情,似乎在這里進入了僵局,任何一方都無法前進一步。因此,涉入其中的人,不管是被調查者還是調查者,似乎都有些煩躁了。

雖然懷疑整件事是出自趙公子的手腳,譚鴻宇卻沒有證據將他與這件事聯系在一起。誠然,像趙公子這樣的人,即便是主謀了此事,也難以留下他人可以抓到的把柄。譚鴻宇深知這一點。

到了這個時候,譚鴻宇覺得是該將自己的懷疑告訴外甥和姐夫了。

因而,就在事情發生一周後,譚鴻宇約了姐夫和外甥親自說這件事。

三人在譚鴻宇公司的一家茶樓里——譚鴻宇的公司似乎什么生意都做,只不過,像茶樓和會所這些地方,多半是他為了維護生意關系而設的,根本沒有指望著賺錢。即便如此,這些宇恆集團的附屬生意,基本都不會虧本——譚鴻宇做什么都喜歡要最好,因而,他的茶樓也與別家不同,不奢華卻更顯古韻,在省城是獨有的一道風景。

這家茶樓面向公眾營業,自然就會有許多工薪階層的人來享受。只不過,茶樓有專用的電梯,只供那些特殊賓客使用。因而,即使是在同一家樓里喝茶,不同的人走的還是不同的道。這也是譚鴻宇為了保持高端客戶的隱私而設計的。

今天約了見面的,還有譚鴻宇的二哥譚鴻興。因此,整個家族里的行動派們便集中於此了。

事實上,究竟要不要將趙公子約沈冰見面的事告訴羅逸辰,譚鴻宇矛盾了好一陣子。他擔心這會給沈冰的婚姻帶來麻煩,可是,事到如今,必須要讓羅逸辰知道那個人對他是有動機的。而且,羅逸辰和趙公子之間的很多事,譚鴻宇不見得清楚。所以,兩人之間的矛盾究竟在什么地方,還得羅逸辰自己說出來。然而,這樣的話,勢必就把沈冰牽扯進去。羅逸辰會不會因為那件事而怪怨沈冰呢?

四人見面,譚鴻宇便將自己手下調查來的情況告訴了大家,最後說:「這件事,很可能就是那個姓趙的指使的。只不過,我現在還沒有直接的證據。」

譚鴻興便問:「辰兒,你們之間有問題嗎?」

在場的人,也就譚鴻宇和羅逸辰知道姓趙的這些年克扣了他們多少,其他兩人雖有耳聞,卻不知實情,當然也就不知道羅逸辰他們要和趙公子決裂的事。

羅振華也看著兒子。

羅逸辰便實話實說,說准備將趙公子從他們的集團里踢出去。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么?」羅振華問。

羅逸辰搖頭,說:「我只是和潘蓉提過,我們還沒有真正開始實施,他應該沒有發現才對。」

「那就怪了。」譚鴻興嘆道,又問譚鴻宇,「老三,你根據什么認為是姓趙的?」

譚鴻宇看了羅逸辰一眼,喝了口茶,才說:「前一陣子,姓趙的,弄了些辰兒的,」譚鴻宇頓了頓,大家都看著他,他輕輕咳了一下,說:「一些不雅的照片,後來證明是偽造的。我想,既然他能做出那種事,也就——」

「你說的是什么時候的事,小宇?」羅振華問。

「也就前一陣子,不久。」譚鴻宇說,「那之後,姓趙的就銷聲匿跡了。我的人一直盯著他,好一段時間都沒發現他要對辰兒做什么,沒想到現在——」譚鴻宇沒再說下去。

「小舅,那些照片,是到你手里的?」羅逸辰問。

他奇怪,為什么會是譚鴻宇收到照片,而不是他?

譚鴻宇沒有回答,卻是說了別的事,羅逸辰感覺到舅舅有事在瞞著自己,可是,當著父親和二舅的面,他也不好問。

見舅舅出去洗手間,羅逸辰也跟了出去,在走廊里等著。

「照片的事,怎么回事?」羅逸辰問舅舅。

譚鴻宇看了他一眼,往露台上走去,羅逸辰跟著。

「是一些有關你和小蓉的照片,一些,你應該知道。」譚鴻宇說。

羅逸辰驚詫,問:「在您的手上?」

「事實上,是寄給沈冰的。」譚鴻宇望著外甥那難以描述的神情,說,「不過,你別擔心,是沈冰跟我說那些照片是假的,她沒有相信。」

羅逸辰沉默了,沒有說話。

「那件事,我已經處理過了,不過,從那件事上來看,姓趙的是不會放過你的,所以——」譚鴻宇說,他以為外甥不說話是因為擔心那件事的影響。

「所以您才說這次的也是他做的?」羅逸辰問,譚鴻宇點頭。

「那我們怎么辦?」羅逸辰問,「要從姓趙的那里下手嗎?」

譚鴻宇說:「就按姐夫和二哥說的那樣做吧!還有,我和小蓉也聯系過了,她早就在北京動手了。那個張政,你還記得嗎?」

「就是當初潘越介紹給潘蓉的那個男朋友?」羅逸辰道,「我記得,前一陣子,譚佳還打電話跟我說潘蓉和張政開始交往了。」

「事實上,照片的事情出來後,小蓉就開始和張政聯系了。張政,你也知道的,他們家和趙家有些問題。小蓉也是想給姓趙的一些教訓,所以才和張政——」譚鴻宇說著,又不知道該不該把實情都讓羅逸辰知道,最終還是沒說下去。

羅逸辰望著舅舅,他哪里知道潘蓉和張政的交往,竟然是為了他——

「舅舅,你說,我是不是欠她太多了?」羅逸辰問。

譚鴻宇知道外甥指的是誰,拍拍他的肩,嘆道:「別想太多,小蓉做事有分寸的,何況,何況張政對小蓉還是很有心的,這些年,他們都是有聯系。」

「我知道她做事很有分寸,什么事都會處理的很好,從來都不會讓別人擔心。可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羅逸辰嘆道。

「你是個有家的男人了,不管怎么說——」譚鴻宇道。

「我知道,我懂。」羅逸辰嘆道,「只是,想起來的時候,總覺得對不起潘蓉,我欠她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

「她從來都沒想著讓你還的。」譚鴻宇雙手撐著椅子面,身子微微向後一靠,仰起頭看著灰蒙蒙的天,「愛是不需要回報的。」

羅逸辰看著舅舅,想起了沈冰,那些話,始終還是沒說出來。

後來,四人會議商討決定,羅振華和譚鴻興從省里這邊向紀檢委施加壓力,而譚鴻宇繼續從各方面調查。至於羅逸辰,因為他是當事人,為了不出更多的麻煩,大家建議他不要輕舉妄動,保持低調。

當晚回到家後,羅逸辰的心情很不好,他試圖給潘蓉打電話,好幾次都沒有撥出去。等到沈冰回來,家里漆黑一片,他只是躺在沙發上。

外面下雨了,下了很大的雨,沈冰雖然打著傘,可是衣服還是有些濕的。她把傘立在玄關,走到客廳開了燈,見他躺在那里,不放心地過去蹲下身,問:「你身體不舒服?」

他把壓在額頭上的手拿開,盯著她。

「怎么了?看你怪怪的。」她笑了下,站起身,走去更衣間換衣服。

他看著她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你打算出去吃飯還是怎么?我好累,不想做了。」她說。

「那邊有外賣的電話,你隨便找一家讓送過來。」他閉著眼說。

她看了他一眼,就去翻電話本:「你想吃什么?」

「隨便你看。」他說。

她的視線從電話本上移到他的身上,看著他滿臉心事,就拿起電話打了過去,叫了幾個菜,然後自己去廚房蒸米飯。

「怎么喝酒了?」看他從冰箱里拿出啤酒,她問。

「心里有點煩。」他說。

「出什么事了嗎?」她問。

他沒回答,剛喝了一口,手機就響了起來,他一看,是彭於慧的號碼,便走到書房去接了。

「我聽說你的事了,是不是很麻煩?」彭於慧問。

「還好。」他關上房門。

沈冰回過身,看著書房門前走廊地板上的燈光消失,嘆了口氣。

過了不到十分鍾,羅逸辰便從書房走了出來,而他臉上的表情,比之前更加難以捉摸。

她隱約感覺出了事,可是,到底是什么,他不說,她也沒法問。從四年前開始,兩個人就有了一種默契,那便是,他不主動說的事,她從來都不開口問,因為她知道問了也白問。

他吃了一點點,幾乎沒怎么動,卻是喝了好幾罐啤酒,直到將冰箱里的存貨全都消除掉。

等她從浴室洗澡出來,就見他在沙發上躺著。

到了此時,她不得不擔心起來。

可是,當她剛蹲在他身邊,他就睜開眼盯著她,那眼神,似乎要把她吃了一樣,一點溫柔都沒有。

「你干什么?」她的手腕突然被他攥住,那么用力,她痛得大叫。

「為什么要瞞著我?」他坐起身,雙眼直直地逼視著她。

「我瞞著你什么了?你瘋了是不是?」她用力想要擺脫,卻始終沒有結果。

「出了事的時候,為什么你要告訴他,而不是我?過去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沈冰,你的腦子里,究竟是他還是我?」他追問道。

「你到底搞什么?出了什么事我沒告訴你啊?」她也不看他,只是專心去掰他的手。

「那些照片,拿到照片的時候,為什么去跟他商量?」

她突然停下手,抬起頭盯著他。

他的眼中,是挫敗還是傷心,是憤怒還是無奈,她說不清楚。

「我,我不想給你添麻煩!」她說。

「沈冰,你究竟什么時候才能把我當做是你丈夫?」他怒道。

「你什么意思?」

「你的心里,其實更信任他,對不對?你覺得我不如他成熟穩重,是不是?」

「我沒有。」

「那是什么?明明是有關你我的事,你不告訴我,卻和他商量,過去了這么久,你都不願跟我說?」

他不停地追問著,而她,似乎也找不到答案來回答。

究竟是為什么,她會找譚鴻宇?僅僅是因為不想讓羅逸辰分心嗎?抑或是,她早就習慣了有事和譚鴻宇商量?

「我說不清,羅逸辰。」她說。

這一刻,她感覺到他的手松開了。等她抬頭看他,他的臉上卻是堆著苦澀的笑。

「我不想讓你分心,既然知道那些照片是假的,我就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了。可是,那個人要我去見他,說是還有照片在他手上。我明知全都是假的,可是我又怕再出什么變故,所以就去了。」她不想騙他,便將事情說了出來,而他,竟然驚呆了。

她便將所有的事情一字不落毫不隱瞞的告訴了他,他沒有說一個字,只是靜靜地聽著。

「就這樣?」等她全都說完,他問。

她點頭,誰料他卻勃然大怒,道:「你這個笨蛋,怎么可以一個人去見那種人?你不知道那個人心懷叵測嗎?萬一你出事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