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幽林深幾許。
金色而驕烈的陽光,都只能在這晦冥無日的老林里投射下瑣碎的一點光斑。
曾經的曾經。
作為一只猴子,我鎮日盪飛繁茂的枝葉間,捉虱子,食野果。
反正嘛,就是一只猴子該做的那些。
只是我大約和別的猴子不一樣的是,我不喜歡和那些逐漸成熟的公猴打鬧,也不喜歡接近搔首弄姿的母猴。
我生了一些不屬於猴子的妄想。
我經常躥到一顆極高的杉樹頂端,呆呆看著皎潔的月光,浮在幽密而暗綠的山谷上,飄飄的。
也有月光落在了我一身的毛上,樹頂的山風吹得樹海微波。
而我身上的虱子都飄了起來。
月光浮涌如海,無數樹頂的枝葉冠蓋浮涌。
這美千百年不變。
而猴群里,老一輩的猴子逝去了。新的一輩猴子,又開始為了配偶,為了食物的爭奪。
月光多美啊。也多寂寞啊。
然而這寂寞也是美的。
每當有別的猴子試圖躥上來,到我看月亮看樹海的位置旁,我會一爪子把它們摁下去。
剛開始的時候,我打不過一些公猴,經常弄得鮮血淋漓。
但是我不要命。
我只要這個看月色披山的好位置。
所以,漸漸不大有猴子會靠近我常坐的這顆杉樹了。
而作為同一代中已經成熟到可以繁衍,本應被公猴追逐的母猴,我也成了另類了。
別以為猴子沒有另類。
什么東西都是有例外的。
一只不肯負起族群繁衍的母猴子,對於猴群來說,那就是另類。
所以猴群搬遷的那一天,我沒有得到任何信息。
我依照往常,看得很累的時候,跳下了杉樹頂冠,沿著層疊的樹枝,要到離猴群不遠,卻偏僻的的一處樹洞去休息。
可是猴群的吵鬧聲一點也聽不到了。
我甩了甩尾巴,撓了撓頭上的毛發,躥著四處打量。
直到我發現,原來猴群居住聚集的地方,盤踞了一青一白兩尾大蛇。
青得似春時最嫩的竹葉,透徹清亮至極點。
白得似冬天壓了野果的雪,純凈得無暇。
作為蛇,它們是很美的蛇。
不過作為一只猴子,我覺得如果能從它們那死死盯著我的豎瞳里逃脫,那才是最美的。
我最終還是沒有被那兩尾大蛇吞入腹中。
它們盯著我許久,那條青蛇扭了扭,要做出一副這些滑膩膩蛇類慣有的攻擊姿勢,白蛇卻啪地用蛇尾打了它一下,青蛇於是不太甘願地慢慢又伏回去。
它們斯斯地吐著長而分開的舌,盤著樹游下去了,一白一青兩尾蛇前後下了樹,便沒入了草叢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