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一個殘疾人,自己洗澡確實有點費勁。

好在傷口看上去真的不那么觸目驚心了,斗膽也可以跨個步。水蒸汽慢慢彌漫、蒸騰。浴室鏡子上霧蒙蒙一片,我抹了抹,發現一個長發垂肩的女孩,眼睛大而圓,小瓜子臉,好像瘦了,鎖骨橫著扎出來,胸部倒是渾圓了不少。

這就是我。

有那么一霎,我覺得自己是個陌生人。想想也是的,你並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自己,也不是總能了解自己的內心。就如現在,如果這個「黃彤」走出來,在街上與我偶遇,我可能會覺得她熟悉,卻不能馬上認出「她」就是我。

在其他人心里,我也並不是內心的我吧?

內心的我,應該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敢愛也敢恨的女孩,不,女人。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變得猶豫,變得懦弱,變得自卑?

過去的我,過得很快樂。因為天就那么大,隨便我怎么折騰,有人疼我,有人縱容我,我肆無忌憚,心無旁騖,內心清明純凈;現在的我,顧慮重重,膽戰心驚,每天都在權衡利益,每天都在害怕失去。這就是成長?王朔說,青春是」「不吝秧子的主兒」,是動物凶猛。我想,我離「動物」越來越遠,離「人」越來越近,卻過的並不開心。

嘆了口氣,把自己放在浴缸里。早就應該過了傷春悲秋的歲月了,快30歲的人,「再盛大的青春也有死去的時候」,還在領悟這些後青春期感言,未免太矯情。

我就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思緒越飄越遠,又由於夜里失眠,水溫恰好,於是腦袋枕著手臂睡著了……這一睡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感覺有人進來。睡眠的力量太大了,它拽著我,讓我耽於睡意,思維不能切換到現實。

在夢里,我夢到子衿蹲下來抱起我,出了浴室,把我放到柔軟的床上。讓我更深地跌入夢鄉。

當漸漸轉醒時,發現自己果真在床上。我詫異極了,心想子衿那小身板是怎么把我拖進來的?

子衿就睡在我旁邊,卧睡,胳膊露在外面,由於清晨的光線較好,我看見她雪白的肌膚泛著青瓷色。還有那濃墨般的長發,遮住半只臉,只露出側面朦朧的輪廓,柔媚到極致。

我盯著她渾圓小巧的耳垂,愣了會兒神,聽見嗓子眼「咕嘟」一聲。這檔口她倏然轉醒,眯著眼嘶啞地說:「你的口水聲吵到我了。」

我差點沒背過氣去!

她側過身子,依然眯著眼看我,卻是媚眼如絲,性感而迷離,鼓動著我心臟漏跳了好幾拍。

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我惱羞地說:「我干嘛咽口水啊,你聽錯了。」

她悠然一笑:「那我是被什么聲音吵醒的?」

我憋了半天不知怎么回答,臉都能燒開水了。一抬眼,卻看見她精致的眉宇間一片舒雅淡然,心中暗暗氣惱自己的沒出息。

她退出被子,修長白皙的長腿只在我眼前一晃就去了洗手間。眼光追隨著她,耳朵追蹤著她的動靜,直到她梳洗完畢走出來,我才背過身裝睡。

「一會兒三秘過來。」她說。

我猛地睜開眼,回轉身問:「三秘?」

她居高臨下看著我,臉上表情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