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上空，禿鷲嗅到死亡的氣息，一圈圈盤旋，透出歡天喜地過大年的感覺。

在它們的視線中，下方的突厥軍隊，已經徹底散亂開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交鋒，突厥精銳依舊有二十五萬，人數凌駕於中原之上。

遙遙俯瞰，就如汪洋大海般，洶涌壯觀。

可聖君裴矩所統御的無敵軍隊，卻是乘風破浪的艦隊，劈波斬浪，翻騰搖曳。

他們在汪洋大海上不斷馳騁，一次次深深刺入，穿插來去，無可阻擋。

勝利已是注定。

只看到達什么程度。

「決戰的序章即將結束。」

遠處的山坡上，一眾輪回者遙遙觀戰。

這里面不全是書院陣營的，還有些零零散散的陌生面孔，被世界意識縮圈給逼了出來。

不過人數也沒到五十。

第二批進入的輪回者，足有一百二三十人，死傷過半。

這個世界不愧是煉獄。

都是第一批輪回者的錯。

回去後一定要找到那幫殺千刀的。

當然，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

因為還有賞金公會和契約商會的恩怨對決。

目前還存活的四十多人，其實都已默認加入了賞金公會的陣營，其中倒也有想兩不得罪，騎牆過日子的，但身不由己，只能操刀子上。

不過在此之前，黃尚騰身而起：「正面戰場沒有我們輪回者發揮的余地，但可以阻止突厥人四散逃亡，讓此戰中原大軍得盡全功！誰願與我一起，令突厥一戰亡族，再無復蘇之力？」

後門團隊知道他的打算，自然是沒二話，看向副會長，示意由她發言。

副會長在公共場合，還是要維持住賞金公會高層威嚴的，不能往懷里撲，只能高舉雙手，把光劍當成熒光棒揮了揮：「我贊同！我贊同！」

話音落下，釋尊、勇者、兵王和身穿鋼鐵戰衣的魔形女齊齊飛出。

「算上我們！」

許悅上前，雙手展開，一道冰浪卷起許峰、無缺和夜鶯三人，緊隨其後。

「那自然少不了我們！」

馮莫呵呵一笑，四對紙符羽翼展開，帶著聖手、寒天、從心三名隊員，直沖天宇。

「還有我！」

「還有我！」

林奕、金剛、木頭、阿大、阿二、阿三……

所有人紛紛出列，在黃尚的帶領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從四面八方向突厥大軍包圍過去。

對於輪回者而言，這僅僅是最終決戰的序曲。

對於此世的人來說，這卻是畢生中最為重要的一戰，將影響中原數百年的命運。

自昔日五胡亂華，中原大地經歷漫長的戰亂，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後在隋朝的短暫統治後，又戰火綿延，叛軍四起。

好在經歷了這回的大一統，新的皇朝將如涅磐重生，趨至前所未有的強大。

可想要覆滅突厥，依舊十分困難。

畢竟頡利可汗並沒有如楊廣征高句麗那般，直接動用百萬之數，將突厥的兵力全部壓上。

他所帶來的就是三十萬精兵，尚有七十萬控弦之士分布在大草原上。

現在大戰僅僅開始，二十多萬的強軍，確實有了崩潰之勢。

可只要頡利可汗一聲令下，命令金狼衛出擊，還是有兩敗俱傷的機會的。

「金狼衛不要動，讓大汗先走！」

但正在這時，趙德言挺身而出。

「國師？」

頡利可汗變色了。

趙德言之意，是要放棄八千金狼衛，用來掩護自己？

「大汗，裴矩的武功已經超出凡人，到了天神的境界，一旦殺過來，即便是八千金狼衛，也是螳臂當車！」

趙德言眼神中帶著三分畏懼和十三分悲痛，提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我們必須有所取舍！」

取什么？舍什么？

毫無疑問，只有犧牲小你們，成全大我了。

這番忠言逆耳，得到了頡利可汗的認可。

他深深嘆了口氣，對著身邊最為信任的親衛隊長開始勉勵。

片刻後，對方以長生天起誓，定要掩護大汗安然離開，頡利可汗才拍了拍肩膀：「你的妻子，你的妹妹，你的女兒，都由我養了。」

親衛隊長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頡利可汗不知道，與此同時，各部族長跟他想一塊去了。

突厥大軍沒有軍團，只有一個個部落。

平日里生活在草原上的部落，到了戰爭時期，拿起武器，就是軍隊，全民皆兵。

這些族長都是桀驁不馴的，大的部落甚至稱為小可汗，分裂由他們而起。

可這一回，君臣相合，眾志成城。

頡利可汗有金狼衛，這些族長也有精銳親衛，也有親衛隊長，也可以幫他們照顧妻女。

所以很快，他們就各自選擇一個方向，戰略性轉移。

然後還有兩位族長，和頡利可汗撞在一起了。

雙方尷尬而不失禮貌地點點頭，各自飛奔起來。

一將無膽，累死三軍。

現在可汗戰略性撤退，各部首領追隨，連最基本的指揮都沒有了，這還打個屁。

潰散仿佛最可怕的瘟疫擴散，所有突厥人都開始逃命。

實際上，他們如果不逃，哪怕打不過，對於中原大軍造成的傷亡，也相當可觀。

裴矩再強，宗師親衛再豪華，陌刀再鋒銳絕倫，想要在短短一戰內殺死二十多萬人，也不現實。

按照絕對的武力來看，場中由百萬突厥戰士挑選出來的精銳，平日里都是一個個部落的勇士，刀口舔血，手下至少有數條性命，真要在最後關頭拼死一搏，中原大軍也得死傷慘重。

然而士氣崩潰，別說反抗，自己人的馬匹亂沖亂撞，都不知道踩死了多少弓馬嫻熟的勇士。

突厥丟盔棄甲。

中原虎入羊群。

屠殺！屠殺！

昔日五胡亂華，塞外蠻夷對中原人屠殺，殺的絕大部分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和婦孺。

現在中原人對突厥舉起屠刀，殺的是最精銳的勇士。

「我突厥二十年之內，再無南下的可能了。」

頡利可汗聽得後面的慘叫聲，卻沒有無謂的痛苦，有的只是計算。

局面看起來已經極差。

但他認為，還沒有壞到極致。

論紀律性，突厥大軍永遠比不上中原的精銳之師，可論生存能力，從小刀口舔血的突厥人，在求存之念下爆發出來的應對，也是中原所不能及的。

此戰二十萬精銳，就算被這樣屠殺，相信至少也能有十萬人逃出去。

或許這一代的膽被徹底嚇破，二十年之內不能南下，但二十年之後又是不同。

頡利可汗判斷的沒錯。

歷史上的隋朝，突厥大舉來犯，楊素大破之，追殺七百余里，都藍可汗敗逃，最後軍中嘩變，被部下所殺，可謂是一場輝煌的大勝。

結果十年後，始畢可汗就率大軍趁楊廣北巡，將其包圍，日夜攻打，楊廣險些被活捉。

再過十年，始畢可汗死了，又有頡利可汗崛起，百萬控弦之士更加威風，趁著中原大亂，要讓中原天子做兒皇帝。

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這個世界的突厥武士身體更加強健，哪怕草原生活艱苦，但只需十年，現在才是車輪高的幼童，就能長成為少年，拿起刀，背起弓，再有十年，這些少年廝殺成長，又是一支精銳強軍。

除非中原一直如此強大，否則終有一日，我們會馬踏中原，萬里牧場。

可就在頡利可汗思考著突厥的休養生息時，一股寒意突然蔓延過來。

那不是看到「聖君」裴矩神威，心中產生的寒意，而是真實的溫度降低。

草原結冰了。

頡利可汗往前看去，駭然地發現，一群曾經投靠自己，後來全部跑路的異人出現了。

其中的許悅身穿冰藍色長裙，腳下踩著晶瑩剔透的水晶鞋，如同花樣滑冰，在地上旋轉，每一下優雅的旋身，都有寒風刮過，冰霜蔓延，飛速地在戰場的邊界上，建起一條長達十數里的寒冰圍欄。

她自身的魔力沒有達到這個層次，但身後還有夜鶯等人的魔力支持，再有黃尚給她補魔，用魔力泉水的補魔，終於有了冰封十里的效果。

單純的阻攔不夠，半空之中，馮莫雙手揮灑，數百張起爆符倏然間燃起，如怒火流星，隕石天降，朝下落去。

冰火兩重天！

而當黃尚來到半空，拳頭一起，數萬絲線密密麻麻賜下，這一回的百花錯拳，簡直就是天降正義，直接洗地。

相比起劇情強者略顯單調的攻擊，輪回者的手段簡直五花八門，每個人各負責一端，看著突厥人，露出核善的笑容來。

頡利可汗都不來不及吸涼氣，就見黃裳披著至聖文袍，諸葛筆在空中稍加勾勒，一座通天徹地的八卦展開，呼嘯旋轉，鎮壓下來。

又一位不給長生天面子的強者。

突厥的命，怎么就這么苦？

「讓大汗先走！讓大汗先走！」

好在這時，趙德言再一次挺身而出，護住頡利可汗，向著一處薄弱處闖去。

但這一回，頡利可汗目露警覺，並不信任趙德言了。

或者說，這種生死關頭，除了自己，他不信任任何人。

「你們上！」

他命令親衛高手向著一處薄弱點殺去，同時朝著大明尊教的陣營沖去。

他原本穿著一身金袍，是標志性的衣服，但在逃亡之前，交給那位將妻子、妹妹和女兒托付給他的親衛隊長了，現在穿著朴素，直接融入到大明尊教的隊伍里，毫不突兀。

而大明尊教的大尊許開山，善母莎芳，本來也是如同邊不負、席應那樣，基本都要重點死一死的人物。

結果這個世界里，他們連一句台詞都沒混到。

要知道他們可是宗師啊！

哦，你說對面的宗師都上百，還組成親衛團了？

那沒事了。

頡利可汗並不覺得大明尊教悲劇，在他看來，這個宗教還希望利用自己在草原傳教，不到萬不得已，反倒不會背叛自己。

他判斷得又沒錯。

所以接下來，一個佛掌從天而降。

佛光初現。

這一次如來神掌終於貨真價實。

頡利可汗眼睜睜地看著許開山凄厲地喊叫著，直沖上去，然後被壓成了肉泥。

然後又有一道腰桿挺得特別直的男子，直接甩出一個小球球，落入莎芳的胸口。

嘭！

大明尊教的兩大宗師，沒有了。

頡利可汗趁著對面沒注意，偷偷地折返了回去。

然後他就發現。

內部兵敗如山倒。

外部天羅地網。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很快，所有的突厥高手倒下了。

大明尊教剩下來的高手，統統團滅。

最後只剩下浴血奮戰的趙德言和頡利可汗兩人。

當輪回者們包抄過來，趙德言看著頡利可汗，笑著出爪。

一曲忠誠的贊歌，終於唱到了尾聲。

正在頡利可汗迸發出最後的求生意志，與趙德言死戰之際，黃尚從天而降，一拳落在了頡利可汗的天靈。

這位突厥可汗高大的身軀晃了晃，沒有倒下，反倒是拼盡最後的力氣，雙目圓瞪地看著中原的方向。

萬里沃土，任我縱橫。

歷代可汗的心願啊！

神采消逝。

那對眼睛，沒有闔上。

……

……

這一場殺戮，從烈陽高升，殺到日落黃昏。

多少人的手臂麻木，好像不再屬於身體的一部分。

多少柄陌刀刃口翻卷，再也無法使用。

但成功了。

當黑夜降臨，禿鷲發出歡呼的嘶啞聲，瘋狂撲下。

二十五萬突厥精銳，全部葬送在這一戰中。

無一生還。

又一場長平之戰。

這就是「聖君」裴矩和一群輪回者兒女，共同努力的結果。

輪回者們為了爸爸感到舒心，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開始挖坑，將堆積如山的屍體，填入其中掩埋，以防止疫病的發生。

不過另一邊，中原大軍依舊沒有停止。

李靖、竇建德、長孫無忌、李密、秦叔寶、沈落雁等人，各自率領不同數目的輕騎，帶十日糧草，深入草原。

尋找部落，凡有武力者，不分男女老幼，皆殺之！

以絕後患！

頡利可汗南下所帶的三十萬精銳全軍覆沒，是前所未有的勝利，卻又依舊不夠。

他們要真正斷去突厥的未來。

突厥是全民皆兵。

草原生存環境惡劣，真正的老弱婦孺，是很少能活下來的。

活著的，都是戰斗力量。

正因為這樣，普通的勝利，可以揚中原國威，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所以在全殲對方精銳後，接下來的目標就是百萬控弦之士。

直到令突厥這個上承匈奴、輝煌崛起的草原部族，徹底消亡。

千秋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