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2 / 2)

這日,沈元奇剛下衙,就見虞品言的一名長隨正立在門邊等待。將人引進屋,他低聲問道,「你們侯爺有何吩咐?」

「侯爺請沈大人即刻與三小姐相認。」長隨躬身回話。虞品言此時遠在西征的路上,自然不可能送信回來,然而他臨走有言——若是老太太意欲給三小姐定親,便讓沈大人與三小姐盡快相認。虞品言耳目遍布侯府,老太太私下里的動作如何瞞得過他?即便他人不在,也為妹妹留下了許多後路。

沈元奇倉促而起,將身後的椅子都帶翻了,語無倫次的說道,「他終於舍得了?他為何舍得?不不不,我這便去換衣裳,你稍等片刻。」

換下官袍,他終於冷靜下來,擰眉問道,「你們侯爺為何同意我認回襄兒?可是侯府發生什么事了?」

「啟稟沈大人,老夫人意欲將三小姐嫁出去。」

「嫁給何人?」自己妹妹的婚事卻要受虞家人擺布,沈元奇心底很不舒服。

「嫁給工部侍郎孫大人的嫡長子孫明傑。」

孫明傑年齡雖小卻素有才名,且長相俊逸,品行高潔,再過幾年又是一代風-流人物。沈元奇沒料到虞家竟能給妹妹找到這樣好的夫婿,頓時用疑惑的目光朝那長隨看去。這個關頭讓自己前去認親,妹妹的婚事必定有變。雖然他現如今已擢升為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若用手里的人脈再給妹妹尋一門親事,卻是找不到比孫明傑更好的人選。

即便老太太越庖代俎,他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門好親。老太太確實是將妹妹當親孫女疼愛。

長隨不答,從袖袋里摸出一張紅白錦帛。

沈元奇攤開錦帛一看,卻是一封血書。因年代久遠,血的顏色已變成褐色,還帶著一股腥臭味,字里行間所書所寫令人心驚。這是一位女子臨死前的遺書,言及自己曾是孫明傑的貼身丫頭,因受不了他各種侮辱侵害,這才尋了短見,希望家人拿著這封血書前去衙門為她伸冤。

沈元奇看完以後指尖顫抖,沉聲問道,「你從哪里找來此物?」錦帛上所述的那些酷刑簡直駭人聽聞,恐連龍鱗衛見了都要甘拜下風。他實在想象不出孫明傑風光霽月的表象下竟隱藏著這樣猙獰的面目,所謂的衣冠禽獸不外如是。

倘若襄兒嫁給他,也不知會遭受怎樣的折磨。

「侯爺自有人脈,沈大人無需多疑。這樁案子孫夫人已經壓下,連孫大人都未曾聽聞,外界更是無從得知,能找到這封血書實屬僥幸。此事攸關三小姐性命,還請沈大人救急,奴才代侯爺謝過沈大人助益!」長隨一揖到底,神情焦慮。

沈元奇連忙扶他起來,言道,「襄兒是我唯一的親人,救她就是救我,該我向你們侯爺道謝才是。走吧,我這便去接襄兒回來。」

二人匆匆到得侯府,長隨為了避嫌從後角門繞了回去,沈元奇則被下仆引到正廳。

「沈某見過老太君。近日不見,老太君身體可還康泰?」

「一切安好。沈大人請坐,不知此來所為何事?」

「為了襄兒認祖歸宗之事。」

話已至此,老太太臉上虛假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哐當一聲放下茶杯,沉聲道,「沈大人,你莫不是糊塗了?我家的襄兒與你有何干系?」

「沈某不糊塗,糊塗的是老太君。若非老太君硬要將襄兒嫁給那樣的人,沈某絕不會貿然上門擾了襄兒清凈。」沈元奇不卑不亢的開口。

「嫁給那樣的人?沈大人倒是與我說說,孫明傑是怎樣的人,哪點配不上襄兒?我知道你身為襄兒的兄長,不能過問襄兒婚事心里多少會不舒坦,然而我疼愛襄兒的心不會比你少,為她尋摸的夫婿自是最好的。」老太太字字鏗鏘。

「嫁給孫明傑?我什么時候要嫁給孫明傑了?」聞聽消息匆匆趕來的虞襄大聲質問。

廳中眾人紛紛變了臉色。老太太連忙將下仆全都遣走,只留馬嬤嬤一人伺候。當她還在斟酌該如何安撫孫女時,虞襄又冷冷而笑,「我說老祖宗最近看我的目光怎么越來越奇怪,面對我時也越來越沉默,卻原來早已知曉我與哥哥的事。」

她擺手,命桃紅柳綠將自己推到廳中,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既然老祖宗已經知道了,我在這里便坦言相告——除了哥哥我誰也不嫁!那什么孫明傑,您盡快幫我回了吧。」

「你給我閉嘴!」老太太怒而拍案,將一應茶具都震落地面,摔得粉碎。

沈元奇則完全驚呆了,反復琢磨著『除了哥哥誰也不嫁』這句話,然後便覺得一道落雷從頭頂直降而下,將他劈得醒醐灌頂。難怪當初虞品言會說及笄便讓自己認回妹妹的話,難怪他對妹妹的婚事那般著緊,卻原來打著這種主意。

轉瞬間,沈元奇已經在心里把虞品言罵了個狗血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