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2 / 2)

祖孫兩自是好一番拉扯,將荊馥小院鬧得沸反盈天。下仆們全都跑去看熱鬧,連巡邏的侍衛也聞風趕來。一片糟亂中,誰都沒發現虞妙琪偷偷摸摸開了角門,鑽進隔壁虞品言的書房里去了。她身邊沒有忠仆,這種事雖然暗藏風險,卻也不得不親力親為。

等虞妙琪擦著冷汗回來時,虞襄已經離開,僅帶走幾件衣裳和兩個丫頭,其余東西動也沒動。不知因為氣怒還是愧疚,老太太勒令侍衛將整個院子都封了,言及不等侯爺回來不許人隨意出入。

虞妙琪暗道一聲好險。她本想趁虞襄大婚的時候將那東西放進去,然而沈元奇的到來破壞了她原本的計劃,卻也給了她新的機會。她知道事情鬧出來虞家將面臨誅九族的危險,然而虞老侯爺在世時曾因救駕有功獲先帝賜下的免死金牌一塊。

虞老侯爺乖覺,退了免死金牌,只要了『罪不及婦孺』這個承諾。也就是說虞家的男人犯了事,絕牽連不到虞家的婦孺。這也是她敢於受那人驅使而不怕波及自身的原因。既然這個家容不下她,不如直接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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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滾動的馬車上,虞襄正在消化孫明傑是個虐待狂的事。她揪著衣襟,只感覺一陣又一陣後怕。若是沒有沈元奇及時趕到,她嫁入孫家不久恐就會香消玉殞,而『虞襄』原本的結局應該也是如此。這真是奇妙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命運。

「別怕,哥哥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沈元奇抬手欲握住她蒼白冰冷的指尖,卻被避開,眸子黯淡了一瞬。

虞襄撇開頭,不去看他失望的表情,堅定道,「我要嫁給哥……虞品言,你只說同不同意吧。你要是不同意,便將我送到下河村去,我在那里置了一個田庄,守庄子的人都是虞老侯爺和虞品言的舊部,安全無虞。」

她想安安靜靜的等哥哥回來。

沈元奇見她滿目戒備,右手更是扒拉在車門上,仿佛只要自己搖頭便隨時會跳下去,心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問道,「在外人眼里,你和虞品言是嫡親兄妹,哪怕你認祖歸宗,嫁給他也免不了被人說道,今後赴宴交際,出門禮佛,少不得被人指指戳戳。你不怕嗎?」

虞襄微微揚起下顎,語氣傲然,「我怕個什么?嘴長在別人身上,且由他們去說,我又不會少兩塊肉。他們替我鬧心,我自個兒卻過得快快活活,自自在在,你說誰蠢?你不也常常被人罵作奴官,卻在半年內連升四級風光無限,罵你的人得了便宜嗎?恐怕非但沒占便宜,心頭老血都吐了幾斤。誹謗者該下拔舌地獄,等他們死了就知道厲害了。我一不傷天害理,二不殺人放火,三不損人利己,我怕個刁?我既然敢做自然就敢當。」

沈元奇明知場合不對卻忍不住朗笑出聲,襄兒遠比他想象中更為可愛,更為灑脫,更為爽直大氣。無論境況多么艱難,她都不會害怕,也不會退縮,只會迎難而上。這一點像極了沈家人。

「敢作敢當,說得好。你和虞品言的事我不多加阻撓,一切等他回來再談,你覺得如何?」見妹妹眼中的戒備還未消退,他繼續道,「我向你保證,在虞品言未回來之前絕不幫你相看人家。你畢竟是女兒家,又腿腳不便,一個人住在田庄里不安全。再者,你想嫁給虞品言,總得有個說得過去的身份吧?回去後我便讓族老改族譜,讓你做回沈家女兒。從今以後你就叫沈襄好不好?」

叫了兩輩子虞襄,忽然要改叫沈襄,那感覺自然不是很舒服。虞襄正欲搖頭,卻又想到嫁給哥哥後要冠夫姓,自己還能把名字改回來,便微微點頭。

沈元奇心情大好,不顧妹妹左右躲避的小腦袋,硬將她拽過來揉了揉,笑道,「我們兄妹兩終於團聚了,爹娘泉下有知也會為此感到高興。」話落沉默了片刻,眸子里隱現悲痛。

虞襄等他回神才徐徐開口,「雖然我早知道你才是我的嫡親兄長,但實不相瞞,你我從未相處過哪怕一天,感情上自然不能與虞哥哥相比。但是既然我們已經相認,且是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會試著努力去接受你。我們兄妹兩守望相助,一塊兒再把沈家撐起來,也算對得起死去的爹娘。沈元奇,我的大哥,從今往後還請你多多關照。」

她主動伸出手,與沈元奇的大手握了握。

這番話說得很坦然,也很實在,引得沈元奇心中大動。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嫡親妹妹與虞妙琪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今兒若是換成了虞妙琪,怕是會對陡然降低的身份感到不滿,卻又會用親熱的舉止來掩飾這份不滿。全不似虞襄,心里有什么便說什么,從來不加矯飾。

這樣真實而又坦率的妹妹,誰會不喜歡?沈元奇反握住妹妹小手,愉悅的笑了。

因薛老爺對沈元奇有再造之恩,沈元奇雖然置辦了房產,卻依然與薛家人住在一起。二人到時薛家人正在用膳,看見坐在輪椅上的虞襄活似見了鬼一樣。

虞襄頑劣乖張的名聲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薛老爺和薛少爺只是碰灑了酒杯,薛家一干女眷卻似大難臨頭,尤其是兩位薛小姐,竟抱成一團發起抖來。

「大哥,他們怕是不歡迎我呢。」虞襄用馬鞭指了指眾人,絲毫也沒有寄人籬下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