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小情人(2 / 2)

謝隨左右望了望,他的小出租屋是水泥地,地上也不算太干凈,桌上東倒西歪擺著啤酒瓶子和煙杠...

床是唯一干凈的地方。

他回道:「沒事,我不會給你壓著。」

**

寂白和謝隨聊了幾句,便推說要睡覺,趕緊道了晚安結束聊天。

倒不是為別的什么,她不想被謝隨追問今天去禮堂的緣由。

寂白有自己的計劃,但她不想讓任何人摻和進來,尤其是謝隨。

寂白希望他能夠安穩順遂地度過這一生。

該來的都會來,但也都會過去,最重要的是她當下的選擇。

關上燈,夜色宛如猛獸般涌入房間,漸漸的,窗戶外黯淡的路燈光線透過窗花紙,投射在了牆壁上,幽微閃爍。

謝隨枕著手臂,平躺在單人床上,指尖觸到了身畔的大提琴盒,輕輕地敲了兩聲。

盒子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在這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驅逐了他幽居在心扉里那只孤獨的野獸。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心情平和。

第二天清早,謝隨便來了學校,他知道有些事寂白不會告訴自己,他不會勉強她說,但他可以自己去查。

深冬的清早,半明半暗的夜空,還掛著幾個寒星子。

活動中心大禮堂的門已經被保潔阿姨打開了,因為今天有采訪直播,所以阿姨們會對大禮堂進行全面的清潔。

謝隨進去的時候,禮堂里並沒有人。

他隨意地在階梯座位間溜達了幾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又走到禮台上,四下里查驗了幾番,依舊沒有收獲。

謝隨打了一個呵欠,覺得自己挺傻,大清早不睡覺,跑到這里來當「柯南」。

或許女孩沒有說謊,是他想太多了。

就在他准備從偏門離開的時候,禮堂後面的大門無聲無息打開了。

謝隨連忙側身隱在了偏門的陰暗處。

只見穿著毛絨絨小棉服的寂白背著大書包,溜進禮堂。

謝隨在暗處觀察著她,她倒是挺小心防備,還戴著黑色的霧霾口罩,遮住了大半邊臉龐。

若非是謝隨熟悉寂白的身形,旁人還真不一定能認出她來。

打扮成這樣,果然是要搞事情。

寂白掃了眼空曠的大禮堂,然後順著樓梯徑直上了禮堂左側的二樓卡座,因為是視覺死角區,謝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搗鼓了約莫十分鍾左右,便背著黑色大書包離開了。

確定女孩已經走遠以後,謝隨順著剛剛她下來的樓梯,走到了二樓,二樓卡座有大概三四排位置,謝隨在一個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發現了一個微型投影設備。

投影儀不過巴掌的大小,電源已經打開了,可以通過藍牙遠程操控。

謝隨蹲下身,好奇地打開了投影設備的播放按鈕,正對面的牆上出現的畫面,正是那日市里演出的視頻剪輯。

伴隨著高亢振奮的大提琴曲,寂緋緋站在舞台中央,狼狽而尷尬。

即便是播放視頻片段,也能感受到當時演奏的激越,令人心潮澎湃。

所有的掌聲與呼喊,都是屬於寂白一個人,榮耀也是屬於她的。

謝隨關上投影設備,他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她想要用這段視頻,爭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哪怕爭不回來,她也要讓所有人知道真相。

這丫頭,為了爭這一口氣,她是不想在德新高中呆了嗎。

而且,僅僅是這樣一個演出視頻,根本說明不了什么。

觀眾需要的是更直觀的證據。

謝隨沉吟片刻,想到一個好主意。

他要幫她一把,徹底把寂緋緋摁死。

**

寂白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心里很忐忑,上課都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腦海里幻想了各種各樣的意外狀況發生。

譬如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投影設備被人發現拿走,又或者出現故障......

寂白不是一個擅用心機報復的人,重生回來,她對於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實沒有計劃,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這次加分事件是寂緋緋撕毀承諾在先,寂白也不打算咽下這口氣,她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讓在場所有人,包括教育局的領導和網友都仔仔細細看明白,比賽的榮耀究竟屬於誰。

她知道自己的計劃並不高明,但她就想給自己掙一口氣。

下午,訪談開始,寂白和同學們一起走進了禮堂。

她特意選在了二樓露台以下的位置,方便手機進行藍牙操控。

沒成想她剛落座,便有人撐著靠椅,從後排躍過來,直接坐在了她身邊的位置。

寂白詫異側頭,望見謝隨漂亮的側臉。

額間幾縷發絲垂搭在眼前,帶著幾分倦意。他雙腿交疊,手臂漫倦地放在寂白的椅子邊緣。

這姿勢,挺像是攬著她的肩膀一般。

「你怎么來了?」她詫異。

謝隨操著略帶諷刺的語氣說:「過來看勵志訪談,洗滌心靈。」

寂白擔憂地望了望二樓觀禮台,淡淡道:「今天下午不上課,你可以出校門,看什么訪談。」

謝隨依舊操著那副輕痞的調子說:「還要你通知我今天下午不上課?」

寂白不想讓謝隨參與到這件事里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運動鞋,漫不經心說:「真挺無聊的。」

「我就喜歡做無聊的事。」

「......」

寂白想了想,又說:「那你坐到前面去吧。」

「怎么?」

「不怎么,待會兒會有很多人。」

「跟老子坐,丟你臉了?」

寂白潔白的貝齒輕輕地咬了咬下唇:「是。」

丟我臉了,你快走吧!

謝隨的表情漸漸沉了下去,漆黑的眸底隱隱閃著鋒芒。

「行,老子走。」他站起身走出了通道,卻並沒有離開,而是徑直上了二樓觀禮台。

寂白這下子是真的心慌了,不知道謝隨此舉意欲何為,難道他知道了?

不,他不可能知道...

巧合吧。

可是如果被他發現該怎么辦!

寂白手足無措的模樣被謝隨盡收眼底,他手肘撐著欄桿,站在二樓的露台上,與她遙遙地對視著。

嘴角挑起了一抹冷感的笑。

寂白只覺得毛骨悚然,一顆心不住地下沉,如果謝隨參與進來,該怎么辦,後面會發生什么...

她腦子里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思考。

就在這時,周遭的燈光暗下來,主持人已經來到台上,宣布節目錄制開始。

很快,寂緋緋也被請上了禮台,坐在沙發上,和主持人親切地寒暄交流。

寂白現在什么都聽不進去,她時不時地抬頭,謝隨依舊站在二樓的露台上,平視著正前方的禮台。

攝影棚的光線投射在了他深邃的五官上,輪廓越發顯得鋒利,眸子里閃爍著幽藍的光。

他站的那個位置很敏感,如果寂白真的打開了投影儀,那么謝隨勢必被牽連進來,屆時學校會找他的麻煩。

現在是在進行電視直播,寂緋緋的聲譽和學校的聲譽一脈相連...

寂白打定主意做這件事,一切後果都沒在怕的,但謝隨如果參與了這件事,她便不得不慎重考慮了。

為了扳倒寂緋緋,奪回高考加分,她要連累謝隨...

寂白默默地將手機揣回到了包里。

算了。

只能算了。

她絕對不會做一星半點對謝隨不好的事情,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

台上,主持人微笑著詢問寂緋緋:「緋緋,聽說你在市表演賽上拿了第一名,高考足足加了十分呢,有這回事嗎?」

寂緋緋說:「是有這么回事的,當時我的舞蹈表演獲得了評委的一致認可,在此,我要特別感謝評委、感謝駱清老師給我的機會,還有我的家人,是他們一直在背後默默地支持我,讓我走到今天,沒有他們,可能我早就已經放棄了吧...」

她說著又開始抹眼淚了,論演技,寂緋緋絕對是奧斯卡影後級的。

聽著她聲淚俱下的訴說,現場也有不少女同學跟著紅了眼睛。

主持人又開始了另外一個話題:「我聽說同學說,這次比賽還發生了一點小事故呢,好像比賽以前,妹妹的大提琴丟了吧,緋緋急壞了,幫著妹妹到處尋找呢,緋緋能給我們具體講講嗎?」

「呃,是有這么一回事。」寂緋緋微笑著說:「也沒什么好說的,大提琴應該是被不懷好意的競爭對手偷了吧,不過後來琴找到了,我也就不想再提這件事,畢竟大家都是同學,人都會犯錯誤,我也不想追究。」

「緋緋還真是大度呢。」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寂白的手機死死地捂在兜里,再也沒有取出來過。

眼看著直播都快走了三分之二了。

謝隨詫異地望著寂白,沖她比了個攤手的動作,似乎是在催促著什么。

他果然是知道了,難怪他會這么精准直接地跑到二樓觀禮台去,這家伙...

寂白無視了謝隨的各種暗示,謝隨無可奈何,摸出手機給她發短信——

「你還等什么。」

寂白回他:「我沒有等什么。」

「操,不是都准備好了,放啊。」

「謝隨,這件事到此為止。」

「為什么?」

謝隨低頭望了望寂白,她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平和,但那里面透露的不是心軟,而是另外一種難以琢磨的...忍耐。

「為什么?」謝隨不依不饒道:「都准備好了,為什么放棄?」

寂白被他逼得有點心煩了,如果不是他好奇心這么重,一切就都應該按照計劃進行,他還好意思在這里質問她。

「謝隨,你現在離開那里,我馬上放視頻。」

她氣呼呼地編輯了這條短信發送,不過分秒間又被她撤回來。

寂白知道自己說漏嘴了,所以趕緊撤回,抬起頭望向謝隨。

謝隨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與她隔著昏暗的光,遙遙相望。

寂白腦子里咯噔一下。

完了。

他看到了。

謝隨之所以要站在那里,就是為了把所有事情攬到自己身上,讓她安全。

但謝隨完全沒有想到,寂白會因為他而放棄整個計劃。

心里又甜又苦。

他顧不得什么,轉身撿起了角落邊的微型投影儀,直接進行人工操作,打開了播放按鈕。

寂白急匆匆地站起身,跨過身邊的一排擁擠的座椅,朝著二樓走過去。

身邊有維持紀律的老師攔住她,讓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要影響節目直播。

就在這時,側面的黑牆上,突然投射出了宛如電影屏幕的畫面。

現場躁動了起來,不少同學都被牆上的畫面吸引了注意,議論紛紛。

攝影棚里,寂緋緋站起身來,眼睛瞪圓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牆上的投影。

寂白的眸子猛地收縮,那並不是她之前所准備的比賽錄像!

而是……是那段寂緋緋偷琴的視頻畫面!

盡管監控設備並不是特別清晰,但是所有人都能認出來,畫面里抱著琴鬼鬼祟祟從彩排室里出來的人,顯然就是寂緋緋!

視頻剪輯成了好幾段,都是位於不同地方的監控設備拍下來的畫面,連貫起來,能看出,寂緋緋偷了琴從彩排室里出來,經過了無人的花園和逸夫樓,走到了學校的後山。

這段視頻...比之前寂白所要播放的比賽視頻更加勁爆,足以將寂緋緋徹底置於無可挽回的死地!

更重要的是,這段視頻的內容與寂白關系不大,只要她不去主動承認,便沒有人會懷疑這次事件是她主導。

寂白難以置信地回過頭,不遠處,謝隨拿著微型投影儀邊,與她遙遙相望。

寂白讀懂了他眼底的意味。

他更換了視頻內容,並且准備要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