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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南方行省很遙遠的雲秦北方,也有一個普通的村庄。
這個村庄里到處都種著蘋果樹,收成的蘋果,會賣到雲秦很多個大城里。
在這個村庄里,有唯一的一個鐵匠叫丁鐵柱。
名字叫鐵柱,長大了真是整天和鐵塊、鐵疙瘩打交道,成了鐵匠。
在村子里別的人看來,他是一個極其粗壯,看上去凶神惡煞,聲音也分外大聲,但實際卻是一個脾氣不錯,對妻子和家里的老人也很溫柔,只是有時候性子比較倔的人。
這種倔就體現在,他就喜歡吃帶著肥膘的五花肉,若是買不到五花肉了,寧可不吃,若是硬讓他嘗嘗腿精肉,他或許便會生氣。
這種倔就體現在,他認定了的東西,便很難改變。
這一天,他伐了很多松木,准備自己燒些冬天里要用的炭出來。
所以雖然已經很冷,但渾身臭汗的他還是准備洗個澡。
然而看到了妻子遞給自己的一塊皂膏,他黑粗的眉頭卻是深深的皺了起來,不喜的粗聲道:「怎么不是大德祥的?」
妻子正急著添柴燒熱水,生怕自己的丈夫著涼,隨口應了句,「這是唐青山的,也差不多。」
丁鐵柱便沉下了臉,沒有說話。
正在添著柴火,有些被煙火熏了眼睛的妻子便也沒有注意。
「啪!」
丁鐵柱便用力的將皂膏拍在灶台上,拍出了很大的聲音,怒道:「不洗了!」
妻子這才看到他鐵青的臉色,扯住了往外走的他,看著他濕透的棉衣,又是心疼,又是委屈,眼淚在眼眶里開始打轉,「沒事你又沖我發脾氣,你有什么怒氣,也先洗過了再說。」
妻子的性情溫婉,男人便最容易軟化,然而丁鐵柱卻是還直著脖子,連聲怒道:「還說差不多!唐青山的和大德祥的能一樣么!婆娘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這是東西一樣不一樣的關系么!大德祥做了什么!唐青山這樣的商號做了什么?大德祥讓南邊那幾個省的大大小小有熱粥喝,所以我才一定要買大德祥的皂膏!我才認這個理!這不是東西差不差不多的問題,你懂不懂這個理?」
「我懂。」女人心疼,不爭辯,只是將他往灶台推,「我記得下次一定幫你買大德祥的…只是今天也是因為楚嫂那里正好沒有。而且楚嫂也說了,城里大德祥的鋪子關了,以後想要買大德祥的皂膏就難了…」
丁鐵柱呆了呆:「大德祥的鋪子關了?怎么會關的?今後買困難了…大德祥的鋪子關了就不開了?」
女人擦了擦眼淚,先用一塊干毛巾擦著他濕冷的身體,輕聲道:「說是因為賒賬太多,虧空太多,實在沒辦法周轉,所以就關鋪了…不是城里一家關,說是外面的都關了。」
「虧空了這么多…填不上?」丁鐵柱呆呆的問:「不是只有米面生意賒欠么…大德祥的生意做得這么大,大家又都用他家的皂膏,這皂膏也能不停的給賺不少銀兩吧,要撐不住,也應該最多要關只關米面鋪子,怎么會連皂膏雜貨鋪子都關了?」
這個村子里力氣最大的粗豪鐵匠想不出緣由。
他的女人也和他一樣從沒有讀過書,也回答不出他的問題。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沖完了澡,連身上的老泥垢都沒有搓一搓,只是混亂的去了去寒意,便穿上衣物去了村長最有見識的老村長家里。
「做生意不是像打鐵這樣,一錘子就是一錘子這么簡單的。」
佝僂著背的老頭嘆著氣對著丁鐵柱慢慢解釋,「付不起工錢還不要緊,有些原料你必須要花銀兩買吧…即便也能先賒著,到時候又未必還得上,人家就不會一直賒給你。而且做生意,別人覺得你肯定不成了,就生怕你先前欠著的債還不出,反而會催著結賬,就會更加雪上加霜。而且大德祥這么大的生意,很多地方都是一環套著一環,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又沒有足夠的銀子去填補,整個鏈子就全斷了。那么多張嘴吃飯呢,大德祥能撐這么久,已經很不容易了…先前就已經是這些皂膏鋪子也在一起幫著撐著了,現在只是這些幫手一樣的皂膏鋪子也撐不住了。」
老村長說得很詳細,甚至解釋了即便一個地方的皂膏做出來了,要是運送的環節已經出了問題,那也只會繼續虧著…生意就做不下去。丁鐵柱聽了許多,聽得很仔細,雖然他依舊是似懂非懂,但是他至少可以肯定,自己女人說的是真的,大德祥真的是要倒閉了,關了。那個曾在大街小巷很多人口里津津樂道的大德祥掌櫃也似乎山窮水盡,已經無力回天了。
為什么大德祥這么大的,這么好的商號都會關呢?
為什么大德祥都可以不停的賒米面給那幾個行省的災民,為什么別的商號不能也不停的賒給大德祥呢?
丁鐵柱這個鐵匠不懂生意,所以他想不通很多問題,他只是覺得渾身都不舒服,連平時最喜歡吃的五花肉都沒有滋味。
在晚飯的時候,他端著一碗米飯,看著面前一碗閃著油花的五花肉,他突然想到那些南方行省的人在吃什么,那些大德祥的雇員今後在吃什么…忽然,他抬起頭,對女人說:「我們出趟遠門吧?」
他的女人抬起頭來,疑惑的問道:「怎么了?」
「我知道大德祥在碧水行省和天落行省里開荒。」丁鐵柱看著他的女人,說道:「就算大德祥不成了,田地總歸還在,只要有人種,總會有收成…我們家沒有什么錢,可我有的是力氣,我去那里幫他們一起種地。」
女人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她知道去了那么遠的外地,怎么可能比得上現在的生活。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很倔,她又有些為自己的男人驕傲...所以她抽泣著,開始幫自己的男人和自己整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