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 / 2)

鶴群 蘇格蘭折耳貓 3186 字 2020-08-28

「因為在能陪伴你的時候,他簡直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連同他整個人都給你啊。」

這話說的有些誇張了,但褚恬知道,她已得到的,就是最好的了。想到這,她回頭看了徐沂一眼,正巧他同時也望了過來,兩人相視一笑,羨煞旁人。

只是,假期終歸是有限的。隨著徐沂歸隊的日子臨近,褚恬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心慌之中,一是徐沂要走,更多是因為距離預產期也越來越近了。這些天,家里所有人都避免談及到這些話題了,但褚恬還是不免會想。她渴望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但也知道生孩子有風險。不說那些發生概率為萬分之一千分之一的了,就光疼這一樣,她就怕自己承受不了。

如此胡思亂想的後果,是她有一晚做惡夢了,從夢中哭著醒了過來,驚得徐沂直問她怎么了。

褚恬抽噎著說:「我夢到自己生了孩子之後變得又胖又丑,你不喜歡我了,還跟別的女人走了。」說到這兒她就來氣了,「就是上回在陸指見的那個圍著你打轉的女軍官!」

徐沂何其無辜,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辯解的時候,他靜下心來,安撫她:「老話說了,夢跟事實都是相反的,怕什么?」

「可是風險是有的啊,變胖變丑也就算了,萬一我難產了怎么辦,萬一我——」

徐沂趕緊堵住她的嘴,不讓她說下去。

「大半夜的胡說八道!」徐沂忍不住訓斥了她一句,但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脾氣,「不會的,你生孩子的時候我一定會陪著你,爸媽也都會在,不會讓你有半點危險。哪怕孩子沒了,也不會讓你有任何閃失。」

褚恬也看出徐沂是生氣了,氣得都口不擇言了。什么叫孩子沒了?孩子怎么會沒了?不過她這會兒倒也鎮定下來了,知道剛剛那是夢,也知道是自己過分焦慮才做的這夢。她擦干眼淚,又躺了回去。

徐沂也松了口氣,躺下之後將她攬在了自己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聽著心跳聲漸漸平緩,呼吸聲慢慢拉長,以為她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到她說:「徐沂,你知道之前為什么我沒有跟著你去醫院看孟凡姐嗎?」

徐沂困頓的神經一下子驚醒,他睜開眼,借著壁燈發出的昏黃亮光看她,不明白她為什么忽然提起這個。

褚恬也沒等他回答,自顧自地說,「那是因為我不願意看見你為別的女人操心,哪怕是你把她當嫂子也不行。」這也是她為什么主動提起孟凡的病,主動把家里的錢拿出來讓他送給孟玉和,因為她不想他在知道後為那邊費心費神,卻又瞞著她。她怕心里膈應。

徐沂有一瞬的失神,繼而卻是恍然大悟。他抱著她,聲音在夜里格外低沉清透:「所以,我剛休假回來時你生我氣,也是因為這個?」

褚恬覺得他簡直神了,羞惱地掙脫他的懷抱,半撐起身:「不行嗎?那天你看完孟凡姐就回部隊了,不知道我正在家擔心地等著嗎?你是打了電話,可你當時急著趕任務,電話里能說幾句?更別提還得遵守什么保密原則,讓我一等就是大半個多月,我連你什么心情都不知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又借著任務躲避什么,就像你之前躲我一樣。我能不多想嗎?」

徐沂簡直有些後悔提及這個話題,他直起身,想給她找件衣服披上,被褚恬揮手拒絕了。凝視著她倔強的側臉,他低低嘆息了一聲,扳正她的臉說:「知道是多想,為什么還要想?」

「那我怎么知道?」褚恬忍不住吼他一句,眼窩一熱,她氣不過地捶了徐沂肩膀一下,「明知故問,你就是看我好欺負是不是?」

徐沂只靜靜地看著她,任由她捶打,等到她漸漸沒了力氣,才伸手將她抱住,任憑她如何推搡都不松開,牢牢地抱在懷里。

「恬恬。」他親吻她柔軟的長發,「我愛你。」

臨分別前還吵架,是以前的褚恬極力避免的一件事。然而沒想到,這一次的結果卻出乎她的意料。不得不說,我愛你這三個字無比神奇,自那之後,褚恬自覺心情好了許多,心中的惶恐和不安也漸漸被撫平。

後來,表姐塗曉聽說了這事兒,就忍不住笑她女人就是好哄:「男人說到底也就一張嘴,哄得你為他任勞任怨。聽聽就得了,千萬別當真。」

褚恬一邊用皮鼓逗著小豆豆,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你也不怕姐夫聽見這話傷心?」

塗曉極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現在操心孩子還來不及,誰顧得上他呀?」

想想也是,有了孩子之後可不就是這樣嗎?不過褚恬現在倒不覺得怕了,反倒有些小得意,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既小小發泄了不滿,又順帶提點了下他,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從表姐家出來之後,褚恬又坐車去了公司。她在距離臨產期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就回家休息了,今天去公司是打算把工作交接一下。

懷孕到了她這個階段,說實話已經有些疲乏了,滿腦子只盼著趕緊卸貨。相比之下,家里人卻緊張了許多。雖然一應待產事宜都已安排妥當,兩位長輩也不能完全放心,隨著臨產期臨近,宋可如還搬到她房間跟她一起睡。偏偏宋可如睡眠極輕,她夜里有點動靜她都要醒來,害得她都不好意思起夜了,只是身為孕婦,哪里忍得住?還有就是徐沂,基本上每天打一個電話過來問她和孩子的情況,接的褚恬都不耐煩了。幸好這兩天他們去野外拉練,她才得以片刻的清凈。

不多時,公司就到了。司機先下來給她打開了車門,然後伸出手扶著她下車。褚恬撐著他的手,捧著肚子小心翼翼地邁下一只腿。幸虧這輛車的底盤低,否則還真不好下。褚恬剛一站穩,就感覺到肚子動了一下,隱隱約約有些疼。她愣了一下,用手撫了撫肚子,似乎又恢復了正常。

司機察覺到她的表情不對勁,連忙問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褚恬搖了搖頭,道了聲謝,正要往前走,肚子又疼了一下。這下兩人可都不敢大意了,司機問她:「要不改天再來吧,今天先回家?」

褚恬也覺得現在走一步都吃力,她點點頭,重新坐回了車里。司機滿腦袋都是汗地往回開,結果最讓人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陣痛一次比一次強烈,褚恬手牢牢地抓住扶手,突然感覺腿間濕漉漉的一片。她驚得臉色發白,用盡全身力氣對司機說:「去醫院!」

接到司機的通知,徐建恆夫妻兩人和小姑傅毓寧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

三人趕到的時候,褚恬正躺在一個單間里,彼時一次陣痛剛過,她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長發早已被汗水濕透。看到長輩進來,她強撐著笑了下。

宋可如看她痛的臉色發白,心疼的不得了。為了讓她涼快點,她把褚恬的頭發撥到了腦後,低頭輕聲問她:「餓不餓,吃點東西吧?」

褚恬現在一點東西也吃不下,可也怕真要生了一點力氣也沒有,就吃了兩塊巧克力。之後隱隱約約又疼了起來,褚恬沒忍住,就哭了出來。宋可如的眼眶也跟著紅了,把護士叫過來問了下情況,做了次內檢發現宮口才開了一指,且有的等呢。

沒辦法,傅毓寧安慰著褚恬:「寶貝,再忍忍。」

褚恬想說自己真的一點也忍不了了,這比殺了她感覺還難受。只是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趁著陣痛的間歇,她問:「徐沂呢,給他打電話沒?」

眾人這才想起徐沂來,趕緊出去給他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只好轉撥值班室,值班員保證等大部隊回來了一定通知徐沂。褚恬聽到這個消息,剛忍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委屈極了。

一整個下午,褚恬都在一波又一波的陣痛中度過。就這樣熬,熬到晚上十點多,熬到褚恬覺得自己就像是溺在水中,再不讓她生就快沒命了,醫生才宣布開了三指,可以送產房了。

產房在樓下,褚恬疼的走不了,得坐輪椅下去。剛出了待產室的門,就見徐沂從遠處跑了過來,一間間病房地張望著。他接到消息直接就過來了,身上穿的是拉練時的野戰作訓服,在野地里摸爬滾打過滿身泥濘,很是狼狽。他看見褚恬,一伸手想把她抱住,被護士給攔住了,只能握住她的手。

「恬恬。」他的手很有勁,聲音卻在顫抖,「沒事兒,恬恬,我在這。」

褚恬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深深望了徐沂一眼,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往下掉。

徐沂一直將她送到了產房前,原本想跟著進去,被醫生勸住了,因為他來的這么匆忙,連消毒都來不及做。更別提他現在還情緒起伏如此劇烈,不能保證給產婦帶來正面引導。

徐沂只好等在產房外,從產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提起來了,在長椅上坐也坐不安穩,時不時起身來回走動,晃到母親宋可如心煩,直喊他坐下。然而剛坐下,就聽見產房里褚恬的喊聲,撕心裂肺地聽得他險些腿軟。這一刻他特別想做點什么,可卻沒一樣能幫得上的,整個人只能如同困獸一般無處發泄,最後只能俯下身,雙臂撐在膝上,牢牢地抱住了頭。

傅毓寧見狀,小聲安慰他:「沒事的,醫生說胎位正,羊水足,順產肯定沒問題。」

徐沂沒有說話,在這忙亂的深夜里,腦子已涌起許多個念頭:以後再也不生孩子了,再也不讓她經受這樣的痛,再也不跟她吵架,再也不跟她生氣。同時又閃過無數個畫面,第一次在農場相見,她第一次向他表白,還有那個在四川的隆冬雪夜,她在他懷里無聲的哭泣……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再無曾經的歲月可回憶,一道敞亮的啼哭聲從產房里傳了出來,眾人麻木的神經尚未反應過來,就有護士出來報喜:生了,母子平安。

這六個字讓眾人欣喜不已。產房的門已經打開了,宋可如先人一步進去了,傅毓寧原本也想跟著進去,回頭一看發現徐沂仍僵坐在原地。

她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愣著?恬恬生了。」

徐沂似是才聽到這個消息,他眨了下眼,慢慢地站了起來。小姑傅毓寧在一旁看著,伸手扶了他一把。

「還行嗎?」她問。

徐沂沒說話,推開了她的手,繼續往前走。腿卻因為久坐發麻,邁出時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待他扶著牆壁站穩時,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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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