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春暖(六)(1 / 2)

鳳傾 子夜妃子 2538 字 2020-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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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的,他便想到了在宮中的蘇絡。

若是被人握住了這樣的把柄,莫說是她如今在宮中的地位,就是這一輩子,都毀了。

女子最重名節,如今肚兜這等私密無事被人翻了出來,無異於判了死刑。

蘇樓眉頭擰成了一團,幾乎用力克制才沒有將那肚兜碎成一片片,但既然周御有把握送來,就必然還有旁的把柄。如今蘇離在宮里,已經是步步維艱,再鬧出這樣的事情,不單單是她,還有這蘇家百年的名聲,以及由蘇離帶大的周衍。

人們不僅會懷疑她的德行,還有周衍的心性。都說誰養的像誰,這分明就是使了一招釜底抽薪。蘇樓心里亂成一團,好在多年戰場上的經歷,早已養成了臨危不亂的習慣,即便是有片刻的凌亂,但不過轉瞬間又恢復了平靜。

蘇離站了起來,將那匣子蓋上,決心要去找周御好好談談。

既然他不是直接將這件事情掀出去,而是選擇將肚兜送給他,說明這事情,還有轉機。關鍵要看,周御需要什么,來作為交換的籌碼。想到此處,蘇樓眉頭蹙得更深,三年前那樣的經歷,他已經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他們之間,早已沒有半點關系,早已是陌路人了。

又有些懷疑,蘇離雖然年歲輕,可一向不是這樣不庄重的人,怎么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一念及此,蘇樓又緩緩打開了匣子…那嫩鵝黃色的肚兜上頭還綉著兩朵並蒂蓮,針腳密密麻麻,似乎不像蘇離的手筆。蘇樓深吸了一口氣,將那肚兜撩了起來,眼角余光瞥見那一角的琳字…赫然松了一口氣。

這么多年…從未見過蘇離對琳這個字有什么特殊愛好,更不可能綉在這等私密之物上。

看來,和蘇離沒有關系。

但這肚兜,送到他手上,又有何用意?

除了蘇離,任何女子的肚兜被人翻出,都與他沒有關系。念頭轉過,忽而想到了尚未進門的未婚妻。她小字佩琳,難不成這肚兜…是她的?越想越覺得在理,越想越肯定。十有八九是周御不知從何處弄到了陳佩琳的肚兜,用來羞辱他。

其實蘇樓半點沒有動惱,他對於這位陳小姐,從未謀面,也談不上什么感情。但既然這事情是因他而起,無論他是否喜歡,她都將是他的妻子,那么他的確有責任和義務將這件事情壓下去。想了想,立刻起身去書房…修書一封,命人送到了景王府。

接下來就只等那邊的消息了。

一個月以後,陳佩琳就要進門了,這事情片刻耽誤不得,更何況,還涉及到陳閣老的顏面……

蘇樓知道馬虎不得,也就在書房里耐心的等著。但是一天兩天過去了…周御那邊,絲毫沒有消息傳來。即便是派人去景王府探消息,也一律是得到了景王瑣事繁忙…拒不見客的答復。蘇樓有些坐不住了,這事情越拖,知道的人越多,到最後就越難收場。

這一日,忙命人套了馬,也不聲張,自己獨自一人就去了景王府。好在這次門房並沒有為難他,這才得以一路長驅直入。景王府和三年前比起來,沒有什么變化,所不同的只是多了一張張陌生的臉孔。

他曾經在這府中觀huā賞魚,到最後,卻也不過是一個匆匆的過客。

沒想到,周御正在大堂內候著他,見了他邁過門檻,嘴角立時便勾了起來「想不到,你還有主動來找我的時候。」蘇樓只是寒著臉,靜靜的立在那里,看向他的目光中不帶一絲的溫度,所有的情愫,都隱藏在了深深的墨瞳里,叫人看不出絲毫波瀾來。

但可以想見,他此刻必然瀕臨發怒的邊猿。

周御勾著酒盅飲了一口黃酒,沖他晃著酒壺「要不要來一杯?」

「不用了。」蘇樓的聲音冷冷清清的,落在這空盪盪的屋子里,縈繞不窮「你想要什么?」

比起邊關的苦寒來,人心的淡漠更讓人苦熬。

不知是政務操勞還是其他,比起幾個月前,消瘦憔悴了許多。他穿的衣袍是舊的,那是蘇老夫人親手給他縫制的。原本是絳紅色,多次洗漿之後,原先鮮艷的顏色變得黯淡,隱沒在桌椅家具錯落的陰影里,越發顯得不真切。

周御看著他瘦削的身影,臉上忽然涌現出一種怪異的神情:「如若我說,我是為了想見你一次,你信嗎?」蘇樓沒有做聲,他的身影籠罩在陽光里,始終看不清他的表情。周御眉梢微挑「看樣子,是不信了。」

「你想要什么?」蘇樓又重復了一次,但從踏入這門檻的一刻開始,再次看見他,就已經了然。他知道自己這一趟,是白來了。他終究是無能為力。

「不知嬌妻和妹妹比起來,哪一個更重要?」周御無視他神色里的森冷,緩緩開口:「如果我說,你將蘇離許配與我,這件事情,就一筆勾銷,你以為如何?」縱使一遍遍告誡自己要鎮定,但蘇樓還是動了惱。他挺直的脊梁骨震了一下,臉色不變「為什么?」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外頭白huāhuā的太陽照得刺目耀眼。

「你知道為什么。」周御立起身來,托著那鳥籠,漫不經心「我當時同你開口,你死死咬著不肯答應。不過,你是知道的,我看中的東西,包括人,一向是逃不掉。」那鸚鵡在籠中叫:「官運亨通,官運亨通。」

「乖。」周御拿了糧食喂鳥兒「一個月後就是蘇大將軍的婚期,這事情,也經不起耽擱。怎么,是否想好了?」蘇樓只覺疲憊不堪,已經無力同他詭辯…「縱使你得到了我的妹妹,也沒有半點好處。」

他該明白他的意思。

蘇家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兒改變初衷,百年的世家,風雨不倒,自有自己的處事規則。

周御卻只是微笑…「好處的確沒有『不過你倒是想清楚,一旦我失敗了,這可就是株連之罪,到那時候,蘇家又當如何呢?」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清楚明白的,挑明了那層窗戶紙。蘇樓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日的。

周御從來不甘位居人下,他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負。

從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亦如是。

蘇樓好看的眉毛擰了起來,只見他面色蒼白,垂在身側的雙手,昭示了主人的不平靜。從小到大,他學詩書禮儀,學舞劍弄搶,不知學過多少東西,只為了撐起蘇家這大梁。事實上,他也做到了…蘇老爺和夫人過世之後,蘇家在朝堂的威望,就是他一力苦撐。

如今再次面臨選擇。

其實根本不算選擇,蘇家這樣的世家,一向講究穩妥,根本不可能參與篡位之事。

風險太高。

蘇樓還沒有拿蘇家闔家上下幾百口人的性命當做兒戲的想法。

要來的擋不了,就算沒有這一次…下一次,陳閣老依舊免不了這場算計。

他們彼此都明白,皇上的身子…已經一日不如一日,而周御,內心一直沉睡的那頭野心勃勃的雄獅,終於覺醒。從蘇樓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見牆上掛著的長劍。那柄劍,是先皇所賜,曾經被他帶上戰場。

上面沾滿了敵人的鮮血,還有,許多無辜的人。

「如果我任何一個,都不想放棄呢?」蘇樓定定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的墊腳石會有許多許多,為何要揪著兩個女子不放?」周御哧的一聲笑了,看向他的目光帶了深深的嘲諷:「是不是太久沒上戰場,入那殺戮之地,你也有婦人之仁了?」仰頭,下巴微揚,暢然大笑:「無論是否是女子,只要能一擊必中,又有什么不可以?」

垂在身側的手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