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在這一步之前，他用大帝神通，分出了一道殘魂。」

「但是在聶老殺光了親人之後，他並沒有從夢中脫困而出，反而隕落在此！」

「那就證明，出陣之法，並非殺掉親人，親人絕非是夢魘。」

「而殘魂沒有獨立思考能力，自然是想不到這一步的。」

龍陽頓時覺得豁然貫通，一切的一切他都想明白了。

聯系到魘魔在此夢境空間里，明明有機會殺掉他，卻多次留手，他想通了一切。

出夢之法，只有一個。

那就是，殺掉自己！

這片夢境空間里，龍陽就是絕對的神，能殺掉他的，也只有他自己。

「但是如果這不是出陣之法呢？我在此死了，是否就是真的死了？」

龍陽的眼神逐漸變冷。

「死又如何，與其做個窩囊廢，困死在這夢中，不如拼這一把。」

龍陽沒有任何猶豫，祭出盤龍脊，一槍刺在了自己脖子之上！

鮮血四濺！

但是脖子太硬，只刺穿了一半。

龍陽舉起長槍，灌注了全力！

頭顱應聲掉下！

一陣白光閃過，仿佛經歷了億萬年的時間，龍陽的意識終於回到了身體里。

他終於又一次回到了這符文之地！

此時的大殿已被摧毀，魘魔被龍陽的神識攻擊擊中，虛弱不堪，靠在椅子上，閉目調息。

龍陽靜靜的站了起來，撿起掉落一旁的盤龍脊，狠狠的轉了一圈脖子。

「你...你出來了？」

龍陽起身的動靜驚醒了魘魔，此時的他也極為狼狽，臉色煞白，微微顫抖，顯然神識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多虧了你的手下留情，才讓我想通了這夢魘的關鍵啊。」

「對於這世界所有人來說，最重要的，都是自己。」

「在完全自我的夢里，只有自己死亡，這夢才會結束。」

「否則，無論多么親近的人死亡，人都不會從美夢里醒來，可能會傷心，會遺憾吧。」

「但是在你創造的絕對美夢之中，還會有無數個新的人出現，代替舊人，所有的一切，對於做夢人來說，都是無比的美好。」

「沒有人願意醒來，除非是自己死了的時候。」

「這種絕對的自私，就是深藏在人類基因中的劣根性吧。」

龍陽悠悠一嘆。

越是修為高深之人，越不懂得舍己為人的道理，修仙路艱險，所有高階修士，都是從屍山血海里拼殺出來的。

即使是本性善良淳朴的聶風大帝，也未能免俗。

「寧教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

這幾乎是所有強者的共同點，不夠狠的人，早就死在了修仙路上了。

龍陽也夠狠，但是他畢竟還是個少年，他可以殺掉無數的仇敵好陌生人，絕不手軟。

但是對自己的家人，現在的他，還是下不了手。

而這，也間接救了他一命。

因為只要在夢里對家人出了手，就會隨著夢境，直接被法則力量抹殺掉。

沒人能逃脫，即使是聶風大帝，也黯然隕落，只剩事先分出的一縷殘魂留存。

「嘁，就算出來了又怎樣，我還是可以讓你進去！」

那魘魔獰笑著向龍陽沖來。

「受死！」

龍陽想起了聶老，想起了聶家無數先烈，想起了聶馨兒。

身上金光盪漾，他眼中好似看到了璀璨星河，手中長槍猛地揮舞，道道槍花出現，將魘魔緊緊包圍。

那魘魔神識受到重傷，反應能力急速下降，盡管依然有著一身霸道黑氣，但是實力遠不如前。

「不可能！我怎會被你這小輩壓制！」

魘魔沒有了從前的淡定和囂張，怒氣滿溢，猙獰無比。

「你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

龍陽揮槍強勢出手，他金發濃密，眸光睿智，可洞穿一切，舉手投足，天地萬道為他而顫栗。

魘魔刻著符文的雙眼發出猛烈黑光，兩道光柱猛地攻向龍陽。

但是他神識受損，黑光的威力大不如前，被龍陽一槍擊碎。

魘魔伸出手，那奇異眼睛又一次發出精光，想把龍陽吸入器其中。

「入夢」

龍陽眼神一白，隨後又馬上恢復清醒。

「入夢...入夢...入夢...」

魘魔臉上驚駭無比，他這百試不靈的招數竟然在龍陽這失去了效果。

龍陽一點點慢慢靠近著魘魔。

「不，他每次都中招了，只是每次都把自己砍死，迅速出來了！」

魘魔臉色泛白，顫抖不已，看著龍陽，仿佛就在看著一個魔鬼！

一個砍自己砍習慣的魔鬼！

終於，龍陽來到了魘魔面前，他矮小的身體在龍陽健碩的身體面前顯得那么渺小。

龍陽抬腿將魘魔矮小的身體一腳踹倒。

然後狠狠的壓在了他矮小的身上，揮拳猛擊下去。

「這一拳，是替師傅打的！」

一拳揮出，魘魔臉上血氣飛濺。

「怎么可能！這不可能？我不相信！」

魘魔變得有些歇斯底里，這億萬年來，只有他打別人的份，何時受過這種屈辱。

龍陽繼續揮拳。

「這一拳，是替聶家被你殺死的生命打的！」

魘魔的頭被打進了土里，他嘴里吐出了白沫抽搐不止。

「這一拳，是替那死在吸靈陣里的無數生命打的！」

... ...

「這一拳，是替我自己所打！」

「玩弄別人的感情，很有趣是么？」

龍陽怒發沖冠，極度憤怒，對這以玩弄他人感情為樂的怪物，他無比憎惡。

那魘魔已漸漸失去了知覺。

「哈哈哈哈！」

「沒想到我引以為傲的入夢之術，最終竟被你這小子破掉了。」

魘魔突然開始了大笑，頭已被打入了深深的土地里，也不知是如何發聲的。

「億萬年間，不知多少大能隕落在我塑造的美夢之中，終其一生也不願出來。」

「在那夢里，你就是神，掌控一切，所有的人和物都圍著你轉。」

「即使是這樣，你也要拼了命的走出來么？在那美夢里渡過余生不好么？」

「何必回到這這骯臟的世間呢?」

「被無數人欺凌，從沒有人在乎你的感受，都視你為無物的世間，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戀的？」

這魘魔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清明，認真，再也沒了那種邪惡和玩世不恭的感覺。

它追憶起自己少年的時光，他深愛著這世界的一切，卻被身邊所愛之人欺騙，凌辱，被世界所拋棄，只因他是個長相丑陋的矮人。

最後他墮入魔道，成為了這符文之地的最強守護者，在夢里游戲人間，看那些愛的死去活來的人最後反目成仇，互相殘殺。

他就覺得分外高興。

在他心里，感情都是脆弱的，虛無的，人最愛的永遠都是自己，為了自己活命，所有人都可以傷害他人。

即使那人是他最愛之人。

他不明白，為什么龍陽寧願殺死自己，也不願傷害他所愛之人。

「你說的沒錯，這世間無比骯臟，我之所以回來，是因為我還有未竟的使命。」

「而我之所以能脫困而出，並非是因為我有多高尚，舍己為人，只不過是因為我猜到了你的想法而已。」

「我猜到只有殺了自己，我才能脫困而出。」

「還有就是，你小看了聶風大帝，他給我提供了許多信息。」

「你不是輸給了我，而是輸給了我和聶家所有人，輸給了你的自負！」

魘魔輕笑一聲，顯得有些釋然。

「成王敗寇，你贏了。」

說罷，魘魔的身體開始消散，整個符文空間也開始崩潰。

在魂飛魄散前，魘魔的眼角竟然留下了一滴淚。

很難想象，如此邪惡無情的怪物，會因何而流淚。

但是這一切，都隨著魘魔的身死，而煙消雲散了。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