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借面吊喪,監廚宴客(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581 字 2020-08-29

「在下洗耳恭聽!」

徐佑唇角掛著微笑,隨口跟他胡扯,心中卻在飛快的盤算著如何把丁季父女救出來。

眼前這個人看似漫不經心,其實心思縝密,將丁季和丁苦兒扣作人質,就是要讓徐佑和左彣投鼠忌器。並且在跟他們對峙的時候,不管是坐著還是站起,不管是左顧右盼還是靜默不言,他的右手一直垂在腿側,指尖微微曲起,似開似合,如爪如鉤,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從最佳的角度,將腳邊的丁季和丁苦兒立斃於掌下。

「那就給我站穩腳跟,豎起耳朵聽好了!」男子傲然道:「老子就是溟海盜山宗!」

徐佑對海上人物所知不多,聞言扭頭去看左彣。沒料到左彣同樣的一臉懵逼,皺眉望著山宗,也不說話。

山宗等了片刻,沒等到什么如雷貫耳、久仰久仰的恭維話,再看兩人的臉色,明顯沒有聽過自己的大名,勃然大怒,道:「借面吊喪之輩,監廚宴客之徒,連我山宗都沒有聽過,簡直徒惹人笑,徒惹人笑!」

徐佑這次倒是一臉驚訝,道:「聽你說話也是讀過書的,怎么入了海,做了抄賊?」

借面吊喪,監廚宴客這兩個典故出自《後漢書》,禰衡以之評價荀彧和趙稚長。因為荀彧容姿優雅,禰衡說他只有一張臉拿得出手,而趙稚長肚子大點,被嘲諷說只會混吃混喝。正好徐佑少年風華,左彣中年大叔,形象跟這兩位符合,山宗能這般恰到好處的進行類比,可知不是粗鄙無文的人。

「放屁,誰說抄賊不能讀書?不能識字?溟海中一個個都是當世俊傑,比起你們這些蜂目豺聲的禽獸知要雅致多少倍!」

徐佑重生以來,聽到的詈罵之言還沒有今天一天聽到的多,不在意的笑了笑,並不接話,問左彣道:「溟海是哪里?」

「在滃洲附近,那片海域的水文反復莫測,又有千百暗礁,進的去出不來,所以有溟海之稱。」

滃洲也就是後世的舟山群島,這點常識徐佑還是有的。東晉末年海盜祖師爺孫恩挾百萬眾攻掠內陸,就是以舟山為基地,進可攻,退可守,搞的偌大的王朝都束手無策。

徐佑暗道,看來這個地方真的是海盜窩的理想棲息地,要不然也不會橫跨了兩個時空,還是無可避免的被抄賊看上。

溟海盜……很拉風的外號啊!

徐佑心思電轉,對山宗拱手道:「足下可是河內山氏的子弟?」

山宗一愣神,眼光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羞慚,道:「什么河內山氏,我沒聽過。」

徐佑何等毒辣的眼神,問出這句話,又是有心算無心,早把他的反應看在眼里,笑道:「沒聽過也無妨,只是山姓不太常見,說不定與足下同出一宗,所以一時有感。」

左彣跟隨徐佑一段時間,已經琢磨到幾分這位郎君的行事風格,越是危機重重,越是奇謀輩出,一言一語都有深意,絕不是無的放矢,很知機的問道:「不知郎君說的這個河內山氏,可有什么名士嗎?」

「名士自然是有的,前魏有位山巨源山公,四十歲才出仕,可短短二十年就高居司徒之位,侍奉三朝,慧眼提拔的英才遍及朝中和各州郡,主上依為肱骨,臣下視若模表,至性簡凈,在事清明,為天下所重。我生平所敬服的七個人當中,山公排在首位!」

左彣嘆道:「這樣的人物,想想就覺得風德高遠,讓人恨不能生在彼時,一睹偉器!」

「何必遺憾?山公後人雖然不復前朝的邁達,也極少入仕,可聽聞一個個潔身自好,安居樂道,隱逸於山林江海之間,機緣到時,自有福分見賢思齊!」

「郎君說的是,山公既能識人,定也能治家,後世子孫要有一成的家風遺留至今,已經是難得的鍾毓神秀。日後若有機會,一定要登門求見。」

兩人正兒八經的說起了相聲,山宗在一邊聽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渾身就跟幾千只螞蟻在上下求索,簡直要毛躁的噴出火來。

「夠了!」

突如其來的大喝,打斷了徐佑給左彣上歷史課的興致,山宗狹長的雙目暴出冷光,道:「老子只不過借你們的船脫身,哪來這么多羅里吧嗦的廢話?靠邊停船,老子要上岸!」

這就對了嘛,知恥近乎勇,看來這兒山宗真的跟河內山氏有點源泉,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放著好好的士族不做,反而下海做了抄賊。徐佑指了指丁季,笑道:「船家還在甲板上躺著,要是山兄不介意,請退開三步,讓我這位朋友去把他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