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揮手道別(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175 字 2020-08-29

西陵縣在錢塘上游,徐佑目送山宗的背影消失在遠處的草盪之間,左彣低聲道:「郎君不是說錢塘瀆至滬瀆間駐扎著水師,為什么又建議他在西陵上岸,走這條路入海呢?」

「從上虞到浹口入海確實安全不假,可那只是針對平時而言。山宗現在已經在柳使君面前備了案,我能想到這一層,刺史府多少才智高絕之士,豈能想不到這一層?幾乎可以預料,上虞一線早不知布下了多少明刀暗箭,只等山宗過去送死。兵法雲虛則實之,正因為大家都認為走滬瀆是一條死路,所以才可能尚有一線生機!而且……」

「而且什么?」

徐佑回頭遙望來時的江面,思緒似乎又回到了昨夜遇到的那艘金旌船上,美女如雲,綾羅密布,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安坐不動的靜等墨雲都的人蜂擁而至,眼中透著智慧的光芒,道:「而且,柳使君當下的視線正停留在錢塘郭勉身上,對山宗的圍捕必然會有所松懈,只要他能抓住這個機會,未嘗不能跳出一路上的層層包圍。至於說能不能安全抵達溟海,盡人事聽天命,還要看山宗自己的造化了!」

「郭勉?」|

徐佑點點頭,道:「起先,我以為山宗是刺史府的人,以此來栽贓陷害郭勉。後來想想,這個推斷並不成立,因為郭勉也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平白無故安插一個抄賊的把戲,一查就能查的明白,以刺史府的手段,不會留下這么大的破綻。再結合山宗的言詞,可以斷定,是墨雲都的人在追捕山宗的過程中,發現他偷偷上了郭勉的船,報於柳權知曉後,這位手握東南半壁的使君大人便決定將計就計,在長河津口瓮中捉鱉,拉郭勉下水……哈,為了一個商人,竟然出動了水師三艘艨艟斗艦,不可謂不是大手筆。」

左彣對徐佑的思慮周到極為佩服,不過他心中還有一點疑問,道:「既然如此,刺史府又為何疏忽大意,放跑了山宗?就算當時舟船眾多,夜黑臨江,可刺史府應該有的是法子讓山宗不能隱匿身形,束手就擒才對。」

「這也是最初誤導我的判斷的原因之一,現在想想,當時墨雲都的人確實是故意放山宗離開。究其緣故,無非是害怕被郭勉知道山宗的真實身份,因為那樣一來,要是郭勉提出當面對質,或者其他辯白的途徑,照樣很容易查明白山宗跟他其實毫無關系。與其這般,不如先放山宗逃跑,然後再派人追捕,反正對刺史府來說,一個小小的抄賊,無論如何也逃不出手掌心。等各自擒獲,如何炮制口供就是刺史府手中的面團,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左彣恍然大悟,道:「如此就說的通了,虧得郎君洞明燭照,不然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徐佑笑道:「我也是事後諸葛亮……要不是山宗終於變得老實了些,將前因後果一一言明,恐怕咱們還搞不清楚狀況……」

「事後諸葛亮……郎君說話總是簡單卻又有無窮妙趣。」提到山宗,左彣也是一笑,道:「此人在溟海盜中應該也算排得上名號的人物,無論身手和心智都不在話下。只是該他倒霉,遇到了郎君,再怎么厲害也只能落個階下囚的下場。」

徐佑沉聲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山宗雖然入了溟海從賊,但內心深處卻未嘗不以抄賊的身份為恥,加之他出身士族,心中尚存幾分禮儀廉恥,故而被我以河內山氏的清譽死死困住,束手束腳,一身功力頂多發揮出來四成,今後不遇到便罷,要是遇到了,風虎切莫掉以輕心。」

「郎君說的是,我記下了!」

了結了此事,沿途再無波瀾,這日剛過了午時,輕舟進入了錢塘地界,按照徐佑的吩咐,在一處偏僻的小碼頭停好了船,丁季拉著丁苦兒跪伏於地,答謝徐佑昨夜活命之恩。

徐佑忙伸出手,道:「丁老伯快別這樣,秋分,扶苦兒起來。」等秋分將丁苦兒拉起來,又道:「千萬別多禮,此事說到底還是因我而起,萬幸苦兒沒出意外,不然我於心何忍?又怎么像老伯你交代?」

丁季老淚縱橫,道:「小人在河路上奔波了數十年,伺候過許多貴人,卻沒有一個像郎君這樣可親的,也沒有一個像郎君這樣把我們實實在在當人看的……」

徐佑搖頭道:「我算哪門子的貴人,其實跟老伯一樣,都是庶民罷了。況且人生不易,不過乞活而已,何來高下貴賤?千里同行即是有緣,以後別再說這些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