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為永世之定法(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903 字 2020-08-29

仔細聽顧允說了案情,徐佑這才恍然。原來錢塘縣有一人叫仇羊皮,因家貧,母親死後無力安葬,所以將自己的親生女兒賣給了同縣的李冬。其女仇三只有七歲,出落的眉目清秀,十足的美人胚子,被李冬以十倍高價又賣給了句章縣的梁青,但沒有說明仇三的來歷。

後來因鄰人告發,仇羊皮和李冬被抓歸案。按照楚國盜律:「賣子孫者刑一歲……掠人、掠賣人、和賣人為奴婢者,處死!」,所以此案乍看並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顧允道:「……杜縣尉的意思是,按律處仇羊皮一年刑期,處李冬絞刑。而李縣丞卻不同意……」

「按律自當如此!」鮑熙問道:「李縣丞為何不同意?」

「說來話長!」

顧允轉頭高聲道:「來人!」

立刻從屏風後轉出一個黑衣男子,身形瘦長,神氣內斂,低首垂眉間卻自有一派灑然風度。

「去大堂請李縣丞、杜縣尉來此敘話!」

「諾!」

黑衣男子躬身退下,徐佑觀他步伐穩健,落地生根,應該不是縣衙里的衙卒。不過想想顧允的出身,有幾個高手護衛也在情理之中。

過了片刻,進來兩個人,一個面容瘦癯,如枯葉將死,走起路來搖搖欲墜,正是錢塘縣丞李定之。另一個高大粗壯,肌膚黝黑,顧盼間意氣飛揚,卻是縣尉杜三省。

一縣之內,以縣令為長,縣丞次之,也就是第二把手,縣尉再次之,不過縣尉主管刑獄盜捕,權力很大,有時候甚至不把縣丞放在眼里。

「見,見過明府!」李定之說話時急喘吁吁,仿佛下一刻就會接不上氣息似的,讓人聽來十分的難受。

「明府,還是我說的,李冬其罪當死,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能為他開脫!」杜三省的嗓門跟他的身子一樣粗大,就像千金巨錘敲到了一枚破鼓上,悶聲悶氣,比李定之更讓人受不了。

徐佑安坐一旁,突然有點可憐顧允,天天跟這樣兩個人共事,先不說性格為人如何,單單說起話來,就很是夠嗆!

「杜縣尉,你先不要急!」鮑熙笑道:「讓我們先聽聽李縣丞的理由,要是在理,大家還可以商議,要是不在理,到時候明府自有決斷。」

杜三省哼了一聲,道:「鮑主簿,你是明白人,莫非還不清楚縣丞打的什么主意?這個李冬,可是他的同宗侄兒!」

顧允一愣,奇道:「剛才在大堂,你怎么沒說?」

杜三省眉角一挑,道:「明府,我雖然是粗人,但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揚。堂前那么多人在,說出去難免會讓人覺得咱們錢塘縣護短徇私……」

「杜三省,你少……少血口……噴,噴人!」李定之額頭青筋暴起,指著杜三省怒道:「李冬是我侄兒不假,可早年兩家交惡,已斷了往來,街坊四鄰誰人不知?我……我按律辦差,盡忠於上,就算不是李冬,換,換了別人,同樣要……」

「要怎樣?要包庇袒護?」杜三省猛的跨前一步,李定之在他身邊就如同三歲小兒,道:「李定之,別以為你的勾當我不清楚,真兜出來,第一個倒霉的是你!」

徐佑冷眼旁觀,這兩人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應該在顧允來錢塘之前就已經水火不容了,只是在上司面前如此沒大沒小,公然撕逼,恐怕背後另有隱情。

「夠了!」

顧允皺起了眉,無奈容顏太秀,連蹙眉也像極了女子,但這一聲「夠了」,聽在李定之和杜三省耳邊,卻同時一震,乖乖的束手而立,不敢再說一字。

「李縣丞,你說,為什么不該處死李冬?」

李定之清了清嗓子,平復下心氣,道:「盜律有規定,賣子孫只有一年刑期,賣五服內親屬,是尊長者才處死刑,期親及妾與子婦的均為流放,而買者卻罔加死刑,雖然情由不同,但罪罰區別過大,不能使人信服!」

杜三省立刻辯駁道:「仇羊皮賣女之時,已經言明仇三是親女,既不是奴,也不是婢,而是地地道道的良人。李冬知良而公買,誠然於律法無犯,但轉手又高價賣給梁青,卻犯了和掠與賣人之罪,兩罪共罰,處死乃公允之極!」

李定之這會也不喘了,語速極快,道:「律法有別條規定『知人掠盜之物,而故意買者,以隨從論』,李冬買了仇三頂多以隨從論處……且仇羊皮賣女之時,已經言明不再贖回,仇三已成李冬的奴婢,屬於家財,將家財轉賣他人,有哪條律法規定不許的?所以屬下以為,隨從之罪,不得超過仇羊皮,處李冬以流刑已經足以懲戒。」

顧允點頭道:「縣丞此言,確也在理!杜縣尉,你還有何話說?」

杜三省口才不及李定之,此時有些急了,道:「仇三雖被仇羊皮賣給李冬,但其本質依然是良人,知良而買,然後又隱瞞良人的身份,轉賣梁青。這等行跡,買之於女父,隨即賣之於他人,就是鬧到金陵去,也是死罪無疑。明府,你初蒞錢塘,不懂刑名之事,且莫被小人欺瞞,遺禍己身。」

「放肆!」